正文 第1章(1 / 2)

四月的清晨,空氣中彌漫著杏花的芬芳,若有若無般鑽進了行人的鼻孔。從高牆外走過一個人,聞著這股清香便停下了腳步,往那院子裏望兩回,一邊感慨道:“這卓王孫就是闊綽哇,就是給女兒修個鄉間住的別院,也能種上杏花百畝!”

旁邊有人接話道:“這全天下的兵器裏十之有七是卓家礦裏出產的鐵製成,所有用鐵的農具都產自四川,你說這卓王孫怎麼會沒錢?”

“有錢又如何?有錢卻買不了女兒的好親事!”茶水攤的老嫗搖了搖頭,癟了癟嘴,見眾人都用垂詢的眼光看著她,不禁有些得意,張開嘴便開始說出了原委:“這卓王孫有兩位公子,可卻隻得了一個女兒,真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口裏怕化了……。”那老嫗的門牙缺了幾顆,剩下的稀稀落落把不住風,可眾人還是聽得出神。

“卓王孫的女兒是不是叫卓文君?”坐在茶水攤上喝茶的一位過路客人問道。

“正是。”老嫗轉過臉來看了看他,奇怪的問道:“客官可與這卓家有相交的關係?怎的知道這位小姐的閨名?”

那茶客一張白淨麵皮,一把胡須十分飄逸,笑著點頭道:“這卓文君的美貌可謂是家喻戶曉了,有人曾為她寫詩道:文君姣好,眉色遠望如山,臉際常若芙蓉,皮膚柔滑如脂。眾位,看著這幾句,你們就能想象她長得多美了。”

老嫗聽了這話,也是歎著氣:“這位文君小姐不僅長得美,聽說她還會寫詩,彈琴彈得鳥兒都會從樹枝上掉下來,這般蘭質蕙心的姑娘,在本朝也是少見的呢,隻可惜紅顏薄命,唉……。”

說到這裏,老嫗還貨真價實的掉下了幾滴眼淚,從兜裏掏出一塊皺得像鹹菜一般的手帕子擦了擦眼淚:“想當年,老娘也是遠近聞名的美貌,可惜遇人不淑,現在淪落到這裏擺茶水攤子,紅顏薄命,紅顏薄命啊……。”

眾人聚在一塊,本來是想聽這老嫗說些卓府的閑話,沒想著她竟然感歎起自己的身世來,不由得紛紛催她快說那位文君小姐:“李婆子,你和我年紀差不多,當年倒也看不出你的美貌來,老了反倒比年輕時好看些!”

那李婆子嗔怨的回眸看了下,驚得那些茶客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來,看著她眼角的魚尾紋都深得快能夾死蚊子,還做這種小兒女情態,委實叫人看了驚悚。李婆子“風情萬種”的環視了周圍的茶客,這才慢悠悠的說:“卓家這位文君小姐在兩年之前便訂親了,對方是荊王的孫子,這可是貨真價實的皇親貴族不是?配著這位文君小姐的身份,也不會辱沒了她,隻可惜,聽說那位荊王爺的孫子卻突發急症,隻聽說已是不治,奄奄一息,要等著抬了文君小姐去衝喜呢。”

聽了李婆子的話,眾人皆是一片惋惜。荊王劉賈乃是高祖之堂兄,在抵抗淮南王英布謀逆時被擊殺,雖說荊王死後,家世逐漸敗落,可怎麼說他的子孫後代還是皇室中人,也該是繼續享受著那榮華富貴。這本來是一樁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好親事,誰又能料到竟然出了如此突然的轉折,新郎病得快死了,要等著美貌的新娘子去衝喜?

望了望那邊牆頭杏花開得正旺,如霞似錦般從牆內伸出了枝子,上邊一朵朵的杏花攀著春風不住的打著秋千般,微微顫顫的擺動著身子,眾人搖了搖頭,歎息著這位文君小姐命運多舛,正是如鮮花般盛放的季節,竟然就這樣枉送了青春!

別院裏頭的一幢小樓上,陸小琬倚窗而坐,茫然的看著樓外盛開的杏花。

誠然,她覺得杏花很美,但她更震撼的是這裏有這麼多杏樹,若是杏子成熟以後摘了下來做成杏脯,那該能賣多少錢啊?心裏的小九九迅速盤算開來,一斤杏子若是能製成半斤杏脯,半斤杏脯能賣二十塊錢……

突然,陸小琬心裏湧上了濃濃的悲傷,這二十塊錢已經成了遙遠的曆史,今日從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開始,她便發現周圍的一切都不對了。

她正躺在一張精工雕琢的牙床上,粉紅色的薄紗軟軟垂放——這絕不是她學校宿舍的鐵欄杆床,更何況她根本就沒有掛過蚊帳!再轉了轉眼睛,便看到這張精致的牙床旁邊有一個銅質鎏金的靈獸壺,壺嘴裏,正嫋嫋的吐出一絲絲安息香。

這是在做夢吧?陸小琬閉上了眼睛,喃喃自語道:“我是在做夢,我是在做夢……。”睜開眼睛以後肯定就能看到天花板上有一架破舊的電扇正在搖頭晃腦吧?方才看到的那些精致東西隻是夢境裏出現過的物事而已。

深吸了一口氣,陸小琬麵帶微笑的睜開了眼睛,眼前的一切讓她陷入了沉重的打擊中,還是那張精致的牙床,粉色的垂紗帳幔!用力掐了掐手,很痛很痛,把蓋在身上的薄被一掀,陸小琬坐了起來,準備趿拉了鞋子到處走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