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兜兜轉轉的說了半天,卓老爺是在對她曉以大義,讓她為了整個卓家的利益犧牲掉自己的終身幸福,用曾子殺彘做為引子,說明人要講信用,然後又循步漸進的引到卓家做生意極需要信譽度,既然需要信譽度,就更不能在兒女婚事這種大事上失信於人,所以,她遠嫁去荊州做寡婦是必然的,是為了維護家族利益不得已做出的犧牲。
卓老爺這篇文章起、破、立做得十分到位,又融會貫通,水到渠成,若是放在前世的高考,該是一篇優秀作文了。但陸小琬絲毫沒有被這篇優秀作文所說服,抬頭看了看卓老爺那圓滾滾的臉,裝出很憂傷的說:“文君聽說那荊王的孫子已經是病入膏肓了,女兒嫁過去豈不是便要做寡婦……。”
“文君,不是阿爹說你,便是做了寡婦又如何?至少也得讓人家麵子上過得去不是?你若是真做了寡婦,阿爹過兩個月馬上接你回來,決不食言!”卓老爺那表情,似乎在說,你好歹讓人家吃一口罷,別讓人家餓了肚子。
陸小琬默默的退了一步,看著卓老爺那不以為然的表情,一陣苦悶:“阿爹,這個做了寡婦似乎不是件好事情罷?為何阿爹說得這樣輕鬆?”
“寡婦有什麼不好?不外乎就是男人死了罷了。我卓王孫的女兒便是死了十個男人,都會有人來求親的,文君,你就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了,你第二次嫁的時候,阿爹會給你重重的添一筆嫁妝的。”卓老爺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摸了摸胡子道:“即便是寡婦,也是分等第的。像阿爹的文君,長得如此美貌,又天資聰穎,還有大筆財產旁身,這便是頭等的寡婦;像去年死了男人的那個李婆子,年近五十,五大三粗,家裏就三間茅草屋,那便是最末等的寡婦……。”
卓老爺說得興起,眉毛都飛了起來,口吐唾沫的說了一大堆,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堆關於寡婦的言論:夫寡婦者,寡居之婦人也,此乃世間不可缺少之人也。若無寡婦,又怎會有街頭巷尾的談資?便是那別院門口賣茶水的李婆子,臉上的皺紋形如溝壑,每天搽著粉兒像驢蛋上邊打了霜,可還不是一樣有群老漢圍著轉?所以這寡婦,竟是世間頭等的自由人兒,做了寡婦,不該悲傷,應當欣喜才是。
陸小琬聽著心裏悶著隻想笑,這位卓王孫老爹,隻顧安慰女兒,怕她不願遠嫁荊州,竟連這番話都能說出。但他那話兒倒也沒說錯,寡婦門前是非多,素日的閑聊裏邊或多或少的都有些關於寡婦的香豔故事,這位卓文君小姐,不也上演了一場美人夜奔的戲碼,變成了舉國皆知的話頭兒,而且還流芳千古了嗎?
卓王孫見女兒臉上慢慢有了笑影兒,心中一喜,以為自己說的話生效了,就繼續勸著陸小琬道:“文君,這世間寡婦也分九等,你若是真做了寡婦,也是那頭挑兒的!”陸小琬點點頭,心知卓王孫弦外之音是讓自己隻管安心等著做寡婦便是,即算是做了寡婦,她也是頭等寡婦,嫁得出去的,不用擔心。
就在卓老爺的聲音越來越高的時候,卓夫人皺了皺眉,柔聲製止了他:“老爺,咱們家文君還不是寡婦呢,為何一定要把她劃到寡婦裏邊去?我們家文君福氣大,衝喜以後女婿定會身子康複的。”
站在卓王孫身後的長子卓文也開口道:“阿爹,母親說的很有道理,你便不要惹妹妹傷心了。不是有算八字的給妹妹測過,說她此生富貴不盡嗎?又怎會和寡婦搭上邊來?”歎息一聲,他走上前來拉住陸小琬的手道:“文君,還有半個月你便要去荊州了,哥哥知道你舍不得家。可每個女子都必然要經曆這一步。你也不必擔心害怕,車到山前必有路,家裏不會讓你吃苦的。”
陸小琬看著卓文那溫和的雙眼,點了點頭,心裏想著這卓老爺看起來不靠譜,這兄長還是很不錯的。那邊卓武也走了過來拉住陸小琬另一隻手道:“妹妹,你別怕,哥哥送嫁去荊州,定會向你夫家交代清楚,誰若是欺負我的妹妹,臨邛卓武饒不了他!”
見兩位便宜兄長如此熱情貼心,陸小琬從心底湧上一陣溫暖,從小到大都沒有享受過的親情,卻在穿越之後突然擁有了,她有了一個完整的家,雖然這都不是她真正的親人,可她還是暫時找到了可以依靠的肩膀。
第二日清晨醒過來,陸小琬已經沒有了昨日醒來的驚奇,她已經完全適應了新的環境,看著雕花檀木床和銅質鎏金壺已經不再像昨日那般,傻乎乎的摸了又摸。她輕輕從床上翻身起來,沒有驚醒睡在外間值夜的小蓮,披了件衣裳便走下樓去。
晨光微熹,太陽尚在雲彩掩映中沒有露麵。院子裏的青石板地麵上流霜未去,還有著點點水跡,空氣裏有著甜甜的杏花香味和青草的芬芳,陸小琬伸直了手臂,拉長了腰,壓了壓腿,開始做起健身運動來。
繡樓上伸出了個腦袋,驚訝的看著陸小琬正在下邊摸爬滾打,時而手腳抽筋般抖動,時而又蹦又跳,一雙眼睛瞪得溜圓:“不行,我得要告訴夫人去,小姐她中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