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六日,槿璽如約進了宮。
先是由費揚古領著去了乾清宮,叩拜康熙,謝過隆恩後,與便宜爹揮手道別,提著包袱在宮女的引領下,走了約莫一個小時彎彎繞繞的小徑,方才來到皇太後所居的慈仁宮。
等慈仁宮守門太監通傳的當口,槿璽趁著宮女沒注意,提袖子拭去額上鼻尖的汗漬。雖然體能已經恢複了從前的七八成,可在秋末晌午的大太陽下,踩著花盆底、一刻不歇地走上一個小時,隻是沁出點汗漬實在是太給她麵子了。
怪不得呢!她嘴角微抿,八卦心四起:那些深居後宮的嬪妃們想必沒時間感受枯燥乏悶的後宮生活吧,光是出了寢宮,或是請安、或是麵聖,就要走上小半日,回了宮還得忙著讓丫鬟按摩揉腳,這不,一日就能如此簡單地混過去了。
原來,各朝各代將皇宮修砌地如此龐大,是有這個用意的……
“格格隨奴婢來,太後正在更衣,請格格先在偏殿稍等片刻。”在門口約莫立了一刻鍾光景,方等到太後身邊的大宮女紫鳶出來相迎。
好在槿璽滿腦子正在幻想曆朝曆代的後宮,倒也沒覺得久等。
斂下雜七雜八的心緒,槿璽忙福身行禮,“謝謝姐姐。槿璽第一次入宮侍奉,若是哪裏不合規矩,萬望姐姐提點。”所謂禮多人不怪,槿璽這番言論一出口,立即贏得了紫鳶的好感。
“格格這是哪裏話,太後呀,可是盼了格格好久了,這不,今個兒剛過寅時就醒了,等到卯時還未見格格來,身子乏得撐不住了才不甚情願地躺下小憩,這不,一聽到外間通報說格格來了,太後就立即起身要見格格呢。”
紫鳶自然地牽起槿璽的小手,往太後的寢殿走去,趁槿璽沒注意,朝領槿璽前來的乾清宮大宮女青妍眨眨眼,青妍也回了她一記神秘莫測的笑意,隨後轉身回乾清宮複秉。
槿璽一聽暗自咂舌。倘若這宮女的話是真的,那太後對自己的希冀也忒大了。
希冀越大,壓力越大……
意味著,麻煩也越大……
立在偏殿等了約莫半刻鍾,就聽一道和藹的柔美嗓音從門口傳來,“費揚古家的大閨女,哀家讓你久等了。”
槿璽抬眼掃到門口進來的人影,結合她的話,立即雙膝下跪,給皇太後行禮請安:“臣女槿璽拜見太後!祝太後鳳體金安!”
“好好好!趕緊起來!自從皇上說了你要來慈仁宮陪哀家,哀家就開始日日盼你來了,哈哈……這下呀,咱們慈仁宮可就熱鬧了。”太後連連擺手,示意槿璽起身。在紫鳶的攙扶下,坐到上首位後,朝槿璽招招手,“來,讓哀家好生瞧瞧你,聽宜妃說,你額娘可是個大美人呢,費揚古這個魯將倒是有個福的……”
槿璽依言,乖巧地走到太後跟前,低斂眉眼,輕抿唇而笑地任由太後點評。心底則一個勁地自我催眠:將太後當做自家奶奶看待,承歡於其膝下,日子應該會好挨些吧?
“嘖嘖……真真是個可人的丫頭呢!來,這是哀家的一點心意,可別嫌棄哀家的眼光。”太後笑著拍拍槿璽的小手,隨即從自個兒手腕上摘下一隻通體碧瑩的鐲子,塞到槿璽手裏。
“不……太後,這個槿璽不能收,這太貴重了!又是太後的隨身之物,槿璽無論如何不能收!”槿璽一眼掃到這隻鐲子的品相,不由心下大震,祖母綠級別的翡翠手鐲唉……她相信這個時代應該還沒有假造的翡翠,就算有,至少這皇宮後院裏是不可能存有假貨的。老天,這要是擱到現代,那得值多少錢呀!
努力撇去腦海裏關於這隻祖母綠翡翠鐲的幻想,將心神收回現下,一個亙古不變的道理清晰地浮現心頭:得失平衡論。得的多,壓力大,相對失去的也多……
她與太後,不過才第一次見麵,就算太後對她印象再好,也不至於值當她拿出如此貴重的物品贈與自己……
“傻丫頭!誰受了賞不是滿心歡喜的,你這個樣子,哀家真會以為這個鐲子是洪水猛獸呢!哈哈……莫不是你額娘在你入宮前,教導你別收任何賞賜了吧?真是個傻孩子!心眼兒實得很!不過,哀家喜歡!所以呀,你一定得收下,不收就是不給哀家麵子!”
此言一出,槿璽也頗感無奈,不給太後麵子?她可沒那麼大的膽子!
“多謝太後恩賞!”槿璽將手中的鐲子,小心翼翼地收入貼身的荷包內。
“你們瞧瞧這丫頭,真是個討人歡喜的。不過就哀家一件過時的首飾,還如此重視,將之視作寶物般收藏……”太後見槿璽的舉動,忍不住大笑起來。身邊幾個捶背捏肩倒茶水的大宮女們,也忍不住抿嘴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