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與周明楚之間唇槍舌戰,其餘人等都是捏著一把汗在聽,誰敢有如此膽量公然與太後叫勁,想必也是抱著必死之心了。太後重靠向椅背,望著啞口無言的周明楚,輕闔鳳眼,神情似也有些放鬆,語氣不再似剛才那般利刃:“無言以對,那就是承認了哀家所講的實事。”
周明楚本欲還想再辯之一二,但張嘴卻不知道從何開口,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自先帝還在之時,周翌塵當年的那些事,他以為隻是一個願嫁一個願娶罷了,他爹寵他依舊,他也未曾插手。當年,他才十三歲,從外回府之時,就見府內張燈結彩,皆是處處紅紅綢紮梁,大堂之內還掛著耀眼的喜字,年少的他並不以為意,隻是隨口問了問下人何事,下人回說,老爺納新姨太,便沒再多想。時那日方見亦方知,所謂的新姨太不過二八年華,麵帶愁容,眼內幽怨,毫無喜悅之情,立於他爹的身旁。當時的周明楚隻曾想到,或許是剛入府門,見了眾多的夫人妾室怕是被唬了,故爾才是那般表情……而今日思來,種種不合之處漸漸浮出水麵,他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枉他將周翌塵視做敬仰的對象,從小到大,隻要是周翌塵所說的,他必然就會全力以赴的做到。然而,到頭來,欺騙他最深的也是周翌塵最多最深最久,如今更是差點錯手殺了皇帝,亂了大昭社稷,動了大昭根基。周明楚想到自己罪過如此之大,頓覺死有餘辜,猛然間睜開眼睛,仰起頭:“我險些釀成大禍,誤殺皇上,我認罪。太後想如何處置於我,我毫無半點怨言,任憑太後發落,隻請太後放過我義父,他是無辜的。”
太後靠著椅背,本想好好休息一下,方可氣定神閑的以應對他後麵的辯解,未曾料到他居然這麼快就不再辯解,而是任憑她發落、處置。太後倏的眼開了鳳眼,眼神向下盯著周明楚:“下毒謀害皇上之事,既然你已承認,哀家自會根據大昭律法將你交由刑部處理,不會私下設法處死你,至於趙人合,即是幫凶,自當依律而辦。哀家有兩件事至今不明,你是如何入得宮內?皇上進餐之時皆會由銀針試毒,你是如何做到避開銀針試毒而又不會顯現?”
周明楚抬起頭,嘴角莞然一笑,眼內不再是方才那般仇恨,緩和了許多,似解開了仇恨,對他而言輕鬆了許多,多年的擔子終於能夠放下了:“當初皇上下旨全力緝拿於我,京城之內並無我藏身之地,就連乞丐窩內也被徹底一翻,我深知最危險的地方當然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們必定不會想到我敢藏身皇宮之內,何不趁著現在這慌亂之時混進皇宮,再伺機殺了皇帝和你,為我爹報仇,為天下那些被殺和削爵位的老臣出口惡氣。白天上街太過招搖,必定會被你們拿下,我隻好重新躲身於周府之內,那裏早已貼上了封條,自然不會再有人進去,看著昔日裏繁華熱鬧的周府,經過皇帝的一道聖旨洗禮,變得蕭條不堪,了無生氣,走在往日我再熟悉不過的府道之上,我想到了爹爹臨死時交待於我的事情,還有臨死之時他那眼裏流下了兩行濁淚,說他最不舍得就是我這個兒子,他一定要保住我,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我死了。他把我交給了他的我們府內的武師,也就是我現在的義父,讓義父帶著我離開這個地方,我不願意走,爹爹告訴我,以後武師就是你義父,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義父帶我出了爹爹的書房,向後院跑去,在一轉角處聽見後院也傳來了殺戮聲,義父深知單憑他一人之力他能逃出,但帶著我就不夠,不知該如何是好,我看見了旁邊的水井,我拉著義父跳進了井內,這才躲過了一劫。我們藏身於水井之內,聽著外圍傳來的慘叫聲,再想到爹爹對我的愛,就在哪一刻讓我更加動容,我暗自發誓一定要報仇,為周家血恨,親手殺了皇帝。我們白天就藏身於周府之內,晚上就去勘察皇宮周圍的地形,觀察了幾日都未曾有結果,我便想要直接殺進皇宮,還好義父不再被通緝的行列,他可以白天上街探查情況。終於,皇天不付苦心人,讓我們找到了機會,義父說現在皇宮內的大量人手都抽調出來尋你,我們可以通過外麵給皇宮內提供蔬菜食物的機會,打暈他們,偽裝一番進入,隻是白天才行,晚間都沒有。跟義父商量一番之後,我僑裝打扮成莊家漢,義父則僑裝成老農,那晚早早的便守在送菜人必經之路,將他們打暈在地,推走了他們的東西,取下了腰牌,留下了些錢,就這樣入了皇宮,埋藏了兩個不起眼的小廚子在禦膳房內冒充他們,義父和我一邊打雜一邊伺機打聽,知道皇帝的膳食都要經過銀針試毒,所以我們就得重長計議,我們認為隻有做到了禦膳房長掌勺之人才有機會,而我又是通緝犯,定是不妥,義父就朝著那個方向努力了。而他們丟了東西,自然不敢到處宣揚,就當做沒事發生一樣,後聽聞他們自稱有疾不便再予皇宮送菜,皇宮便換了另一處,我們才能安全待於宮內,並且找到機會下毒謀害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