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麵麵相覷,都不敢輕舉妄動。
“刺客在那邊。”
忽然有人高喊了一聲。
大家抬頭,果真看見有個黑衣人掠過夜空,身姿並不矯捷,看樣子傷得不輕。
“對不起,打擾娘娘休息了。”侍衛對著林清婉行禮,然後手一揮,大聲道:“快追。”
林清婉望著漆黑的夜空,唇邊掛著淺淺的冷笑。此黑衣人非彼黑衣人,她是林清婉的心腹,是林相放在他身邊保護她的人,那些大內侍衛根本就追不上他,因為他和他們一樣熟悉宮中的地形。
鳳霞宮又恢複了夜的安靜,林清婉鬆口氣,左右張望了一下,才旋身進屋,卻是明月的房間。
明月簡單地為黑衣人止血包紮。
黑衣人至始至終都沒有摘下麵具,清清淡淡的聲音和善了許多,他盯著眼前的瓶瓶罐罐,問:“你這裏怎麼會有這麼名貴的刀傷藥?”
林清婉的目光也落在那些藥瓶上,揚唇:“自從我確定了你的身份,我總覺得我們還會再見麵的。”
說完,林清婉別具意味地看了黑衣人一眼。
黑衣人別過頭,回避林清婉忽然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那樣的目光太淩厲,刀子一般,令他渾身不自在。
誰都沒有講話,這樣的沉默總教人無所適從。
林清婉咬唇:“父皇要你刺殺慕容雲澈?”
“是。”黑衣人應了一聲。
“然後呢?”林清婉無聲苦笑。
黑衣人波瀾不驚地說:“趁亂發兵攻打雲國。”
林清婉心中暗想的和黑衣人說的並無二致,燕皇還是如此沉不住氣。如果慕容雲澈這麼好對付的話,那麼,這十幾年,她和林相也就不用費了那麼大的周折,做了那麼多傷害無辜的壞事。
林清婉幽幽開口:“你們的計劃是不可行的,還是趕緊回燕國,保留一些實力。他們都是你的夥伴,都是滿懷信心而來,卻落得魂歸他處的下場。你和慕容雲澈交手幾次,應該知道他的手段,你們不是他的對手。”
黑衣人眼神一冷,格外地攝人,他說:“做大事本來就要所犧牲,畏首畏尾如何能成就一番事業?”
林清婉似戲謔似認真地問:“接下來你們要怎麼做?”
黑衣人飛快地看她一眼,也僅僅隻是看她一眼。
林清婉深斂了唇邊的笑容,麵色也冷峻起來,她靜靜地看著黑衣人,看得他如坐針氈。
黑衣人遲疑道:“皇上說此時不用公主插手。”
“什麼意思?”林清婉的眉間凝愁,緊張地看著黑衣人。
“皇上要我轉告公主一句,如果公主一心想做慕容皇室的皇後,皇上成全你。”黑衣人的聲音很小聲,可足夠林清婉聽得清清楚楚。
林清婉的臉色死灰一般,好像被抽幹了力氣,她頹然地步步後退,眼中的霧氣迷蒙了她的雙眼,她忽然看不清人性。林清婉微微勾唇,笑得無比淒涼:“父皇是不是還說,如果我冥頑不靈,還可以殺無赦?”
林清婉很想知道,燕皇到底有沒有當她是他的女兒,虎毒不食子,為什麼他就這麼地容不下她,吝嗇得舍不得給她一點父愛?
林清婉心中寒涼,她做了那麼多的事情,難道燕皇都沒看到嗎?她緩緩地蹲下身子,雙臂緊緊的抱住自己,她的雙肩瑟瑟地發抖著,不停地顫抖著,好像是從心裏一直冷出來,冷得她的心都痙攣了。
黑衣人無言以對。林清婉這麼傷心,他這麼忍心再雪上加霜。
“天悠,她好嗎?過的開心嗎?”說起天悠的時候,林清婉的灰暗的眼眸閃過一絲柔光,如今在這世上,天悠是她唯一的牽掛。
“隻要我們早日完成人物,公主不就可以天天陪在天悠公主的身邊,一家團聚。”
黑衣人原是一番好意,卻將林清婉傷得更重更深。
一家團聚?林清婉抬頭看著黑衣人,很無助的模樣。在她很小的時候,她的母後無故病死,她的父皇又舍棄了她,如何還有一個完整的家?
“你今晚就先在明月的房裏休息,等天快亮的時候,也就是守衛最鬆的時候,我設法送你出宮。”林清婉木然站起身,擦幹臉上的淚痕,眼神空洞無光。
她往外走,過門檻的時候,還險些被門檻絆倒,她扶著門框,指甲深深地嵌進木框裏。她和燕皇是最親的血親,可是她們之間,那麼地冷漠,那麼地生疏,那麼地無情。
林清婉的心裏疼痛不已。
她垂下雙手,終於跨過那道門檻,她告訴自己,不要難過,然後真的不會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