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婉斜斜地躺在榻上,月色淒清,她的眼底也泛起一絲淒迷。湖心亭裏,輕紗飛揚,林清婉空茫地望著,緩緩閉上了眼睛。
她的手裏還拿著個酒瓶子。
倘若世間有一種酒能讓人醉生夢死,那是不是就不會有那麼多的缺憾,無奈此時此刻的林清婉,心思剔透如水晶,她料不到,竟然有一天她如此渴望大醉一場,忘卻世間的種種煩憂。
這一刻,比起數天前的震驚和慌亂,她的麵容平靜如水,一點一點,壓下心底翻湧的心緒。
數天前,在禦花園裏,她親眼看見一對對巡視走過的侍衛對她行禮,那些全是陌生的麵孔。林相安插在皇宮的人已經被慕容雲澈以各種不同的理由莫名地消失了,而且雲城裏的守衛比往常多了好幾倍,這意味著什麼,林清婉不會不知道。而且,就在前幾天,一向身體硬朗的林相忽然病了,慕容雲澈以體恤老臣為由,命他在家好生靜養,不必操心朝堂上的事情,這又說明了什麼,林清婉心思清明。
半年裏,看似沒有一點變化的局勢,其實早已經變得麵目全非,這天下,已經不是林相隻手遮天的天下。
夜涼如水,林清婉忽然覺得身上一暖,她抬眸,看見慕容雲澈俊朗的眉目,溫柔又寵溺地注視著她。
她眉眼輕彎:“怎麼來了?”
“剛才你在禦書房外,為什麼沒有進去?”慕容雲澈掀起衣袍坐在林清婉的身邊,順勢把她抱在懷裏,下巴支著她的肩膀,整張臉埋進她的肩窩,喃喃地問。
脖頸微揚,林清婉卻沒有推開慕容雲澈,反倒是她的姿勢極其的慵懶,原來她已經這麼熟悉他的懷抱?她的背靠著他的胸膛,捕捉到他胸膛裏穩健有力的心跳,想起這位帝王深沉的城府,林清婉隻是笑:“原來你知道啊。”
“嗯。”慕容雲澈蹭了蹭林清婉的發絲,極盡貪婪,好像這一次是他最後一次這麼抱著她,或者是說,相互取暖。
“雲澈。”林清婉低喚,握緊了右手的手心,隻是片刻,她緩慢地鬆開自己的右手,把冰蟬玉放進慕容雲澈的手心裏,淡淡地笑,“這個還給你。”
慕容雲澈手心一暖,低頭看著瑩潤的冰蟬玉,那玉觸手生溫,晶瑩剔透,上麵還留著林清婉的體溫。他的眼中閃過一抹異色,瞬間又消失不見,低沉地開口:“這是皇家的傳家玉,亦是朕給你的定情物,如今你還給我了,是要和我一刀兩斷嗎?”
“雲澈,你懂我的意思,你的心裏已經有決定了,不是嗎?”林清婉的唇角浮起一絲笑容,“我已經不配再擁有這冰蟬玉,與其到時候你向我索要,不如現在就還給你。”
慕容雲澈把臉貼向林清婉,幽幽感歎:“清婉,為什麼你這麼聰明?你如果像其他的妃嬪一樣,溫順嫻淑,為朕生兒育女,那不是很好嗎?”
林清婉無聲冷笑,眼裏清冷如月色,唇一揚,嘲諷道:“如果我是一般人,而不是林清婉,那不是更好嗎?可是我是,我是雲城裏久負盛譽的相府千金,也是朝野上下最有權勢的林氏之後。所以,一開始,皇上就把這冰蟬玉給了我,在外人看來這是無上的恩寵,可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這冰蟬玉雖好,卻有一點不好,既然如此,又何談生兒育女?”
慕容雲澈身體一滯,目光望的極遠,泛起一點心酸:“清婉,我告訴過你,你對我很重要,為什麼你就是不肯相信我?”
“有多重要?”林清婉冷冷地問,她的心像是遺落在冰天雪地裏,“自古江山美人兩相侵,雲澈,你願意為了我放下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嗎,放棄你的身份,放棄錦繡的江山,從此你不再是受人膜拜的帝王,也不會名留青史,你願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