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灰色的香煙、藍色的功課、黑色的記憶(2 / 3)

“你瞧我這樣子能當司令員嗎?”

“為什麼不能。古今中外例子多的是,拿破侖是矮個子,林彪也是小個子,都是大將軍,不,大元帥。”

“我就不做這夢了。聽說你轉業後,也去報考了什麼大學?”雷哥的鐵觀音已經續上第二次水了。

“財經大學商業管理專業,瞧,現在不是來澳大利亞經營牛奶吧了嗎。其實,這個牛奶吧文盲也能做,缺胳膊斷腿的都能做,隻要不是瞎子,認識鈔票的人,誰都能做。什麼商業管理、經濟學全都是扯蛋。對了,老首長好像保送你去人民大學?那可是塊名牌。”老馬自己喝的是牛奶吧裏賣剩的過期的飲料。

“人民大學,中國語言文學專業。”雷哥又點上一支“魂飛爾”煙。

“我說呢,中文專業是塊百粘膠,粘在那裏是那裏,你怎麼會去學這個不倫不類的專業?”

“那個年代,不是有個做作家的夢想嗎,當上軍人又想做作家。作家沒有作出來,後來又糊裏糊塗地粘進Office,每天的工作就是看報表,看得頭暈眼花。真被你說著了,九零年那會兒,心情一熱,又被粘到澳大利亞來了。早知道來澳洲混,應該去讀個英文專業。”

“想來想去,我就不服氣,蔣立那小子怎麼可以和我比。”老馬指著電腦上的照片說,“昨天我在夢裏把這小子的將軍照換上了我的照片。我要真成了馬將軍,你覺得會怎麼樣?”

“不怎麼樣,聽起來像打麻將。人家蔣立現在考慮的是,當前中國軍隊的改革與未來世界的軍事格局。你老馬,也就是每天晚上在收款機邊上點點營業額,這能相提並論嗎?認命吧,你早就過了做夢的年齡段了。”就在這時候,雷哥的手機響起來,是海倫打來的,雷哥回話說:“噢,我今天在老戰友馬將軍這兒喝酒,不回家吃飯了,你一個人吃吧。要是喝高了,晚上就不回來了。”他剛掛掉,手機又響起了,還是海倫打來的,讓他少喝點酒,明天還要出車呢。雷哥囑咐說:“晚上你一個人睡,把門關得嚴實一點,明天早晨我來接你去賓館。”

“你老婆對你管的真嚴,妻管嚴。”

“什麼妻管嚴啊,我老婆早就跟我離了,電話是我幹女兒海倫打來的。”

“幹女兒,怎麼一回事?還海倫呢,什麼意思,幹爹幹女兒,八成淪落為老夫少妻。老雷,豔福不淺,豔福不淺啊。”老馬看見時間不早了,把酒菜放上桌子。

“別胡說八道。”雷哥拿起酒瓶子聞了聞,雖然瓶蓋還沒有打開,他已經聞到了的酒香。常言說“酒不醉人人被酒之醉,色不迷人人被色之迷”。對於老馬的說法,雷哥覺得並不是一點根據也沒有。

牛奶吧九點關門,兩位戰友對著電腦上的穿將軍服的戰友,喝了兩瓶從北京帶來的牛欄山二鍋頭。這個晚上,夜空中沒有星星,墨爾本的天真的很黑。

(二)

五年了,海倫仍然和雷哥住在這個兩室一廳的房子裏。近幾年來,她學會了做很多事情,包括學會了做飯做菜洗衣服等家務事。這個團做完以後,她就要離開這個房子,開始新的生活了。海倫要在最後的這幾天給她的幹爹多做幾頓像樣的飯菜。今天,她做了西紅柿炒雞蛋、紅燒肉、辣子雞、豆腐蝦皮湯等幾樣菜,回家途中還在商場裏買了一瓶葡萄酒,想犒勞犒勞幹爹,可是雷哥卻沒有回來。海倫有點生氣,算了算了,男人啊,經常是一個糊裏糊塗的混蛋,活到老,也不懂得女人的心思。

海倫一個人草草吃了,收拾了碗筷,就去做功課。

“做功課”是導遊的術語,記得海倫剛開始做導遊的時候,雷哥就對她有過這樣一番教導:“‘做功課’就是讓你提前研究旅行社提供的遊客資料,除了對客人的年齡、性別、職務、任職地、從事的職業、經商的範圍都要認真了解外,還要上網,在網上查找,核實一些細節。掌握了這些,這團就帶得得心應手了。不光能帶好這個團,讓客人高高興興,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也高興。讓自己高興的意思就是你掌握了客人的詳細的資料,就知道從什麼地方下手,還可以把握下手的尺度,這個尺度掌握好了,就能砍得準砍得狠,該砍誰不該砍誰,最終把錢砍進你的口袋,讓你得到可觀的收入。”導遊們也稱“做功課”這個環節為“磨刀”。

磨刀霍霍,幾個小時後,海倫的“功課”基本完成。

這個團是散團,共有二十多個人。海倫的腦海裏,努力的把今天看到的遊客形象和這些名單上的人聯想起來。其中有一個河南省金牛縣考察團,怪不得今天聽到的河南腔的普通話最頻繁、最響亮、最刺耳,這個考察團很有意思,由五位男女人士組成:牛縣長、馬秘書、李娜娜(金牛牌皮鞋集團的董事長)、董大發(大發皮夾克公司老板)、夏壽禮(金牛肉類加工廠老板)。抱成團夥的人不好弄,但是他們好像都是有頭有臉有噸位的主兒,可以動動腦筋。其實,越是這樣的人,越好弄錢。

那個寧波口音的老頭姓名很財富——包金銀,是一個寧波駁船廠的老板。那個漂亮的女秘書蔡雯雯是一位杭州姑娘,很可能是那個富翁的小蜜。老頭有了小蜜,對其他女人還會有興趣嗎?會不會在別的女人身上花錢呢?事在人為,能不能在這個老頭身上拔毛就要看自己的本事,雖然自己的姿色要比那個雯雯分數低一些。

那個“花槍豔麗”的名字是海倫在網上經常看到的,是四川的美女作家,寫了一本“成都,今夜向我開槍”,在網上走紅,點擊率超過千萬次。這種女人能把滿世界搞得風風雨雨,但這都是紙上的夢幻,其實為她爭風吃醋的人很少,因為號稱美女作家的,大部分相貌平平,並不漂亮。如果想從美女作家身上摳出錢來,無疑是做夢。不過,和她交往交往,也許可以學到不少東西。

那個背著吉他的家夥叫穆哈哈,年齡那一項他沒有填寫,戴著大墨鏡真的看不出的他的實際年齡。職業這一欄裏,他填寫的是詩人和作曲家。這種穿破牛仔褲的藝術家八成是窮鬼,不知道是誰讚助了他一筆錢,跑到澳洲來體驗南半球的生活。但是這種能說會唱的藝術家很吸引人,身上總會有那麼一股兒怪怪的魅力,不知道會把誰的魂勾走,不得不提防。

那個自稱為鮑導的名字叫鮑韜,以前是上海的老導遊,年齡五六十歲,說他退休還早了一點,現在也不知道他到底幹的是哪一行,不過上下一身名牌服裝不會有假,手指上還有一個藍寶石的大戒指,上海有錢人多,臥虎藏龍的也不少,他口氣大,喜歡給人講玄理,講人生。這種人應該迎合他,他講什麼,你就聽什麼,做一個忠實的聽眾,說不定可以從他身上砍一刀。

那個叫王大龍的是廣州的攝影師,廣州有錢人不少,都是先富起來了,開始玩這玩那,成了職業玩家。他身上背著的一套攝影器材,沒有十幾萬拿不下來。邊上的人都叫他阿龍。要投其所好,誇他是世界級的攝影家,阿龍一高興,會不會多給點小費什麼的?不過,他身上穿的是那種有幾十個口袋的攝影師專業馬夾,錢也不知道藏在哪個口袋裏呢?

那個老是握著一個單筒望遠鏡的的人,有個怪名字恰恰,在遊客表格上,他的許多項目都沒有填寫,有點來曆不明。有時候才幾步路遠,他也拿著一個望遠鏡東瞧西看,顯得很可疑,是不是有偷窺癖就不清楚了。現在的社會上怪人越來越多,這種怪人是不是有錢的主兒,還真說不好。

那個手上老是捧著手提電腦的一聲不響的男孩子名叫跳跳,另一個長相甜美天真的很誇張的女孩叫晶晶,這兩個人的年齡看上去比海倫小一些。海倫想,這麼年輕就能出國旅遊,不是富二代就是官二代,花的都是父母的錢,就和五年前的海倫差不多,也不知道錢是如何掙來的,一百元和一千元有什麼區別也不太懂,不花白不花,隻要自己喜歡,花大錢花小錢都無所謂,喜歡刷銀行卡。這種年輕人的錢,有時候也挺好斬,隻要天花亂墜的說得他們相信,就能讓他們從口袋裏掏錢。今天的海倫雖然比他們大不了幾歲,曾經滄海難為水,如今她太知道掙點錢是不容易的,但錢太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