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巴士在墨爾本街頭行駛,街上行人不多,春意盎然。
海倫坐在駕駛座的另一邊,她轉過臉,拿起話筒對遊客講述注意事項:“遊客朋友們,大家好,我在這裏宣布一下,根據維多利亞旅遊局的條例,旅遊車上不能吃任何食品和帶糖份的飲料。為什麼呢?因為食品碎渣和滴下的飲料會引來蟑螂,有了蟑螂,就必須全車消毒,這是為了大家的健康。在旅途中,有時候會有旅遊局的人攔車抽查,檢查到這種違規的情況,罰款二百四十七元。”
有人問:“為什麼是二百四十七元,不是二百五呢?”
雷哥解釋道:“是的,也不多罰,這二百四十七元錢就是做一次全車滅蟑螂的消毒費用。”
“澳幣二百四十七元,折合人民幣一千七八百元。在中國,滅一次蟑螂花不了這麼多錢,用噴霧器打幾下藥水就行了,這種殺蟑螂的藥水盛大藥房裏有賣,大筒裝四十幾元,小筒裝才二十幾元,我說的都是人民幣。用‘七步倒’效果更好,蟑螂吃下後,走到第七步肯定腳爪子發軟,馬上放倒。‘七步倒’一盒才幾元錢,下車時在門口放兩盒就行了。”山東遊客王峰好像是一位經驗人士。
董大發說:“老山東,你不會是推銷蟑螂藥的吧?”
夏壽禮問:“人吃了,第幾步會倒下?”
老山東又說:“那是斬人,不講理,二百多塊澳幣罰款,給不給發票?不會是他們自己把錢吞了吧。”
海倫知道和他們講不清楚,便接著說:“大家出門旅遊就是玩樂,圖一個心情愉快,被罰了錢,肯定心情不好。所以說,想吃東西,我們可以在停車的時候,下車去吃。大家說,好不好?”
沒有人說好,也沒有人說不好。花豔麗說:“我在嘴裏咬口香糖行不行?”
阿龍接上來:“我在嘴裏含著奶油話梅不犯法吧?”
鮑導問:“我的飲料裏麵沒有糖份,有點酸,可不可以喝?”
穆哈哈笑道:“我看見檢查的人上車,馬上把嘴裏的東西吞進肚子裏,嘴不動,還不行嗎?”
馬秘書問:“這罰錢也沒有說清楚,是罰司機、導遊,還是罰遊客?”
老山東說:“澳大利亞什麼破規矩,在我們中國的旅遊車上,抽煙喝酒吃德州扒雞全都行。”
“坐上這破車,我的心情就沒有愉快過。”董大發高聲嚷道,顯然他的肚子裏的氣還沒有消。
馬秘書轉過臉不無遺憾地對牛縣長說:“剛才在車下,我們已經堅持鬥爭了一個多小時,他們就要讓步了,形勢突然發生了變化,最後的勝利變成了失敗,太可惜了。”
牛縣長點點頭,很有風度地說:“革命總會有高潮有低潮,哪能每次都能勝利。要善於總結曆史上的經驗教訓。”
董大發對前座的李娜娜說:“都怪你這個河南老姐,來的不是時候,讓我們金牛縣的人丟了麵子。”
“我到現在還沒有搞明白你們在玩什麼把戲?我可是花了二十多元澳幣叫出租車趕過來的。去的時候花了三十多元,肯定是被那個包頭布的印度人斬了一刀。”李娜娜身邊坐著兒子強強,前夫亨利張坐在另一邊。
坐在董大發身邊的夏壽禮問李娜娜:“不是說好了,我們這次出國考察,誰也不能帶人。你怎麼一下子帶來了兩個男人?”
“我是說你們男人,一出門就想帶個小蜜。”李娜娜對那邊的縣長求證說,“牛縣,你可以證明,那時候我們考察團裏的人約法三章,是不是這個意思?”
“沒錯,組織上是這樣考慮的,出國一定要注意影響,我們不僅僅是幾個人出國,我們還代表著金牛縣上上下下的百萬老百姓。另外兩章是:有組織有紀律,不私自外出活動;對待外國友人要有禮貌,不卑不亢。”牛縣長打了一個嗬欠,捏了捏鼻子,準備打瞌睡,昨晚窗外隔離牆那邊,高速公路上汽車呼呼而過的聲音讓他睡得不好。
董大發說:“那個光頭司機和美女導遊算不算外國友人?我弄不懂,你說他們是中國人,他們又在外國掙洋錢混洋飯吃,用以前的話說,是假洋鬼子、假洋婆子。”
“我一瞧見那個寧波包老頭帶著他的女秘書,我就不服氣,我就想起辦公室裏女秘書小芹,我的小芹一點也不比那個雯雯差。這次沒有帶上小芹,回去後,肯定要給這小丫頭罵。”夏壽禮眼光轉到另一邊,還不甘罷休,“這不公平。男的不能帶女人,女人就能帶男人。河南老姐一到墨爾本,帶上來兩個帥哥,一老一少。”
李娜娜站起身,伸出手指要夾夏壽禮的鼻子:“喂,夏老怪,這個是我兒子,那個是我前老公。為什麼帶他們出來,我有我的道理。你以為都像你們臭男人,腦子裏一門心思隻有小蜜和小老婆。”
“各位注意了,開車的時候,座位上的人站起來很不安全,警察瞧見是要罰款的。”雷哥在反光鏡裏瞧見李娜娜站起來的舉動,馬上喊道。
“澳大利亞的警察吃飽了撐的,這麼愛管閑事。”河南老姐坐下來。
(二)
車廂內的遊客們,可以分為前方和後方,前方五排的人包括金牛考察團的人員,李娜娜的兒子強強及前夫亨利張,老山東王峰、包金銀和秘書雯雯等等。後方五排的人有穆哈哈、花豔麗、鮑導、阿龍、恰恰和老太太朱麗婭,小青年晶晶和跳跳等。
美女作家花豔麗坐在詩人吉他手穆哈哈邊上,鮑導和阿龍坐在他們的後排,老太太朱麗婭坐在前排,手提箱靠在身邊,把柄握在手裏,她出門好像永遠要拉著這個箱包,一刻也不離身,她的身邊是晶晶,那個恰恰坐在對麵,舉著望遠鏡看著車窗外,他也是望遠鏡從不離開手。他的前座就是那個一刻也不離開手提電腦的跳跳。
花豔麗說:“我來澳大利亞前,收集過不少素材,也查看過不少資料,你們知道嗎,澳大利亞一共有五種壞人。”
穆哈哈說:“澳大利亞是世外桃源,哪來壞人。”
“哪五種壞人?說來聽聽。”後麵的阿龍,腦袋伸上前來。
花豔麗扳著手指數道:“第一種是房產公司的經紀人。”
阿龍說:“在中國他們也不是好人,專門引誘別人上當受騙,我買房子的時候就被騙過三次。”
“第二種是修車行的老板。”
“美女作家,你講的太對了,修車時,把舊配件換上,按新的收費。真是全世界的壞人都一樣。”
“第三種,移民公司的中介,磨刀霍霍,斬人沒商量。”
“第四種,旅行社的導遊,專門把你拉進禮品店。”
穆哈哈說:“我們這個車上的美女導遊,看上去不算太壞,但那個光頭司機有點像黑社會的。”
“第五種,停車場開罰款單的家夥;第六種,拔牙齒比搶錢包還厲害的牙醫;第七種,不抓小偷強盜,專門找司機麻煩的警察;第八種,國會大廈裏的政客……”
“喂喂,你說有五種壞人,現在幾種啦,你有幾根手指啊?”穆哈哈抓住她的手。美女作家扳著手指說:“這個世界上壞人太多了,我們要加倍提高警惕。”
“你說得又對又不對,”鮑導也湊上前來,“世界上沒有好人和壞人之分,每個人身上都有神性與魔性的兩個方麵,隻是看在什麼情景和什麼場合中會相應地表現出來。”
穆哈哈問:“那麼世界上有沒有美女與醜女之分?”
花豔麗說:“你不會是說,每個女人都會有美和醜的兩方麵,在不同場合會發生變化吧,那不是成了西遊記裏的妖怪了。”
“這個問題接觸到表象與實質,說起來比較深奧,你們不懂,以後有時間,我會給你們講一個美與醜的哲學專題。”鮑導把腦袋靠回去。
阿龍腦袋又湊上來:“哲學我們聽不懂。我們搞攝影的人,對美女特別有興趣。你們說一說,在這個車上,誰能號稱美女?”
“當然是我。”花豔麗當仁不讓。
穆哈哈說:“我觀察過了,我們車上幾位女士長相都不賴,都能偽裝成美女。”
“我是說,誰最漂亮、最上鏡,其實我在鏡頭裏都看到過,隻是想聽聽各位的看法。”阿龍揚起照相機。
“當然還是我,我的相片已經上過好幾家文學雜誌。”花豔麗在車位上,搔首弄姿,擺出好幾種姿態,“你們知道嗎?雜誌上有過統計,成都美女全國第一,第二位是大連,第三位才輪到你們哈爾濱……”
“成都美女全國第一,又不是說你是成都第一美女。”穆哈哈對這個話題最來勁,“成都美女全國第一。哪家狗屁雜誌統計的。我們哈爾濱美女才是中國第一,要身材有身材,要臉蛋有臉蛋,豔壓群芳。根據聯合國科研機構的人種學研究成果,無論相貌還是智商,混血兒都是最優秀的。”
“什麼豔壓群芳?你以前的女朋友是不是混血兒?”花豔麗從穆哈哈身上又有了新發現,“對了,大眼睛,高鼻子,我看你有點像二毛子、二愣子,你在家裏是排行老二吧?”
前排的晶晶也轉過腦袋,那邊的恰恰和跳跳也朝這兒伸長脖子,美女的話題大家都很關心。
“我們是在說女人,又不是在講男人。”穆哈哈看著斜對麵說,“這位晶晶姑娘是我們車上最年輕的,但太嫩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