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巴拉累地區,是澳大利亞最早發現的金礦區,在澳洲的曆史上,是先有巴拉累,然後才有墨爾本。先有金礦區,然後才有附近的一個一個城市的誕生。可見人們對金子的想往和祈求,對財富的渴望和追求。這凝聚成一股巨大的推動澳大利亞曆史發展的動力,雖然澳大利亞的曆史非常短暫,卻金光閃閃,和金子是分不開的。另外一種色彩是白色,白色的羊毛。
巴士在巴拉累的街道上行駛,遊客們從車窗裏打量著這個古老的小城市,有一座老教堂和不少維多利亞時代的舊房子,卻沒有瞧見一幢現代化的高樓大廈。古老這個詞對於澳大利亞來說,也就是一二百年。海倫告訴大家,當年維多利亞省隻有十幾萬人,但卻有幾萬人都是跑到這兒來挖金子的。中國人更是不遠萬裏來這兒挖金淘金,最多的時候,挖金子的華人就有兩萬五千多,占了淘金人總數的四分之一。
董大發問:“中國人太牛了,有沒有我們金牛縣的人來挖金子的?”
海倫告訴大家:“當時中國的淘金者大多數來自南方的廣東和福建等沿海地區。中國人吃苦耐勞,勤儉節約,頭上盤著長辮子,挖到金子寄回家鄉,生活觀念和生活方式與西方人有所不同。於是在白種人中間產生了一股排華情緒,誣陷說中國人不合作,不衛生,不守法,不道德,找出種種理由攻擊華人淘金者。於是,當時的維多利亞地區政府成立了一個“金礦皇家委員會”,對開采金礦的情況進行了調查,最後通過了一個限製華人入境的法案,規定已經登記的船隻,每十噸位隻能搭載華人一名,入境的華人每年必須繳納人頭稅十英鎊和一英鎊保護費,十一英鎊在當時是一筆很大的數目,這個法案在1855年通過,是澳洲第一個限製華人入境的正式法令,實際上揭開了澳洲排華曆史的開端。”
“他娘的,欺負我們中國人是不是?老子今天有錢了,有大把的錢,怎麼沒見澳洲政府來收我們的‘人頭稅’。”老山東王峰的邪勁上來了。
雷哥也在話筒上插了一句:“人頭稅早就廢除了。以前這塊土地上隻有土著人,沒有國家。其實我們華人來得很早,和白人一樣,也是澳大利亞國家的創造者。”
“這話我愛聽。”董大發搖頭晃腦,瞧著五根手指上的三個金戒指,“如果澳大利亞政府是我們中國人辦起來的就太牛了。”
“老祖宗太保守,大明朝那個太監鄭和下西洋,也不知道在海外開發幾塊土地,讓我們華夏子孫享受享受。”夏壽禮很遺憾,他細瘦的頭頸上是一根粗大的金項鏈。
海倫繼續道:“白人政府收了這些人頭稅和保護費並沒有保護好華人的生命和財產,但是,這個地區性的法案也無法有效地阻止華人入境。黃澄澄的金子對人的誘惑太大了,華人們怎麼能夠不吃盡千辛萬苦遠涉重洋,踏上這片被稱為“新金山”的土地呢。他們在澳大利亞的南部沿海登陸,那兒不用交人頭稅和保護費,然後爬山涉水,日行夜宿,肩挑扁擔,步行千裏,從陸路來到維多利亞的淘金地區。經曆史記載,在1855~1858年間,由南澳登陸再徒步來維多利亞州的華工有兩萬多人。為了金子,華工們拖著長辮子,身穿黑色的褂衫,頭上戴著尖頂圓形的大鬥笠,肩挑著行囊和采金用的鋤頭鐵鍬,成群結隊地翻山越嶺,在崎嶇的山道上行進,在荒涼的深山裏尋找金礦。一旦發現泥土有異色,他們就駐營紮寨,用碎石壘牆,樹枝蓋頂,更簡陋的則用竹木搭架,樹皮樹枝做牆蓋頂,這些不能稱為房子,隻能說是窩棚,人無法站立,隻能坐臥,這就是在荒山野嶺裏,華人淘金者避風霜躲雨雪的住處。”
海倫的敘述仿佛在大家眼前展開了一幅畫,一場老電影。
董大發說:“這個日子我過不了。”
夏壽禮說:“這個苦頭,我也吃不消。”
包金銀對身邊的雯雯說:“如果能挖到金子,早生一百多年,我也會來幹的。”
雯雯說:“包總,那可要累死人的。”
包金銀說:“想做人上人,得吃苦中苦,想發財,不吃點苦頭是不可能的。人生的苦難,咬咬牙就能過去。再說,金子銀子不是和我有緣分嗎?”
“包總嘴裏出來的話,就是有道理,你講得真好。”雯雯把一塊巧克力塞進包金銀的嘴裏,“車上不讓吃東西,你含在嘴裏別動。”
那個很少說話的跳跳,關了手提電腦,大聲問道:“導遊,能告訴我們,金子是怎麼發現的嗎?”
“這個問題提得好。”海倫講起了金子的故事。
1851年的一天中午,陽光燦爛,一個放羊的孩子名叫奧列弗,他趕著羊群去找草密的地方。走著走著,突然,被一塊石頭絆倒了,這孩子站起來,踢了一腳絆倒他的石頭,他不僅沒有踢動那塊石頭,反而把腳弄疼了。他很生氣,喝住了羊群,把那塊不大不小的石頭挖了出來,這塊石頭黃黃的,而且很重,他有點好奇,就把這塊石頭藏在路邊的草叢中。晚上放羊歸來,奧列弗把這塊沉甸甸的石頭帶回了家。孩子的父母也對這塊石頭產生了興趣,有點懷疑,這塊石頭會不會是黃金?
花豔麗舉手問道:“那個奧列弗是不是‘霧都孤兒’裏麵的那個奧列弗?”
穆哈哈說:“‘霧都孤兒’裏的奧列弗是孤兒,這個奧列弗有父母。女人有時候就是沒有腦子。”
“你才沒有腦子呢。”花豔麗扭了穆哈哈一把,“你以為我不知道奧列弗是孤兒,你以為大文豪狄更斯的名著我沒有讀過?那個孩子在英國倫敦沒有父母,來澳大利亞找到了父母,那孩子特聰明,找到黃金是早晚的事。你們男人傻傻的,沒有想象力,導遊你說是不是?”
“奧列弗也是一個男孩。”海倫笑了笑,又繼續她的故事。
當時能對這塊石頭做鑒定的機構隻有一家,在英國倫敦。奧列弗的父母托人把這塊石頭送去了倫敦。一年後,一隊英國人帶著這塊石頭和鑒定書找到了這個放羊孩子的家。在全家人麵前,一位英國紳士先把鑒定書宣讀了一遍:“這是一塊目前世界上最純的黃金……”隨後他們提了兩個問題:一是金子是在哪裏找到的?二是用什麼方法提純的?奧列弗的父母有點懵,他們不懂什麼是提純。父親說:“孩子隻是好奇,撿到後拿回家,我們並沒有對這塊石頭做過什麼。”英國人要求帶他們去看看挖出這塊石頭的地方。孩子把這隊英國人帶到了他每天放羊的地方,英國人尋找了一遍,很快他們就找到了同樣的石頭——黃金。幾位懂礦產的紳士經過討論並得出結論:這些黃金是經過幾千幾萬年地質自然的運動,天然提純的,比當時人工提純的黃金還要純。此時距美國三番市發現黃金正好三年。
三番市是華人的稱呼,洋人叫做“舊金山”,那是三年以前在這個地球上發生的大事件。歐洲人在新大陸美國的土地上發現了金子,淘金者像潮水般地湧向那兒,其中也有不少中國人。
三年後,南半球發現黃金的消息不脛而走,很快傳遍了世界,做著黃金夢的人們又蜂擁而來,讓這個當時還不太為人所知的地球上最大的島嶼,一下子成了人們想往的地方。‘新金山’也就成了澳大利亞維利亞地區的另一個美稱。這就是人類的第二次淘金熱潮。
澳洲新金山與美國舊金山的區別是,在澳洲挖金,隻要彎一下腰就行了,也就是俯首可拾,那是在地上撿金子。撿到金子的人,命運在彎下腰那一瞬間就發生了變化。而當時舊金山淘金是需要掌握一定的淘金工藝,和大量的生產資料。也就是說,要先期投資一大筆錢,然後才能獲得黃金。相比之下,去澳洲淘金要容易得多了。無論是窮人還是富人,隻要受到上帝的眷顧,睜開眼睛就行了,伸出手就發財了。
海倫說:“那時候,在淘金者中間傳頌著一首英語歌謠,我把歌詞翻譯過來,念給大家聽一聽,好不好?”大家齊聲叫好,還有人說,能不能唱出來聽聽?
海倫背誦道:“金子啊迷住了人們,進入了你們的血液,把你們的肉體轉變成一片泥濘;金子啊像骨髓一樣進入你們的骨頭,把你們的心髒變成一塊塊堅硬的石頭,扭轉你們的思想,驅使你們變成一群醉鬼,讓欲望控製住你們的生活;挖掘啊,永無止境地挖掘!這就是一個人出賣靈魂的理由。啊,這個魔鬼的情婦——金子。”
海倫這一說,把遊客們的興致全都調動起來了。
穆哈哈又當場彈唱起來:“金子啊金子,你這魔鬼的情婦。今天,我們真的很想看到你,想念你啊想念你——”
花豔麗馬上跟著唱道:“想念你啊想念你——”
“想念你啊想念你——”很多人瞎起哄地唱起來。
(二)
疏芬山是一座建於19世紀的金礦遺址,占地25公頃,它生動地再現了始於1851年巴拉累地區幾十年的輝煌淘金史。
在金礦遺址公園的對麵,還有一幢豪華的建築“黃金博物館”。海倫和雷哥把大家先領進了這座博物館。遊客們走進門,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迎麵櫃台的玻璃罩裏麵,一大塊黃澄澄的不規則的金塊。恰恰用單筒望遠鏡對著金子瞧了好一會,他說:“眼睛也看花了。”
雷哥問:“你這麼近,還用什麼望遠鏡啊?”
海倫把櫃台上麵的文字告訴大家:2005年,一位淘金愛好者用簡易的金屬探測器,在巴拉累地區非常意外的找到了一塊重達4.4公斤大的大金塊,就是玻璃罩裏麵的這塊金塊。這個消息又一次引起了不少人的熱情。早幾年,有些科學家根據地形地貌的研究,預言那裏應該還有黃金。如今真的發現了,政府派地質隊對那個地區重新仔細地勘探。三年後,在疏芬山金礦不遠的山背後,找到了一座儲藏量非常大的金礦。這些金子埋藏在幾百米的地下,不怎麼好挖。據報道,如果按目前的開采黃金的技術和速度,要七十年才能全部采完。
“哇,真的還有金子。那個幸運者挖到的這塊金子肯定不會在幾百米的地下吧?”阿龍說著,打開照相機,對著這塊金子按了七八下。
海倫又告訴大家,那位淘金愛好者找到的這塊黃金,根據金價和分量,賣了三十四萬澳幣。而他提供的這條線索,維多利亞州政府又獎勵了他一筆比那塊黃金還高的獎金。
“發財了,發財了。”穆詩人摩拳擦掌,“真的能挖到金子,我把吉他扔在這兒。”
恰恰拿著望遠鏡對地下亂瞧,好像望遠鏡能透過地下,看到金子。
“你這玩意不行。”雷哥轉過頭對大家說,“尋找金子有一種金屬探測器,和日本鬼子找土八路的地雷那玩意差不多,那位幸運者就是用這種探測器從地下找到這塊金子的。”
穆哈哈問:“探測器有沒有賣,要花多少錢?”
“你到巴拉累市出售礦產工具的專賣店裏可以買到探察器,不貴,才七十多元錢,向政府申請一個采金子的執照,一年二十幾元錢,兩項相加一百元錢,你就可以在維多利亞省的任何公共場所找金子,找到金子就是你的。前幾年發現這塊金子的時候,那種金屬探測器銷售一空,我想搞一把也沒有搞到。”幾年前雷哥看到這個報道,還真動過這個心思。
大家又在博物館裏看到了各種各樣的金塊和黃金製成品。其中的兩幅畫很有意思,一幅畫是金子掛在樹上。海倫給大家解釋道,這是因為樹成長的時候,把地下的金子頂上來了,樹長高後,金子就掛在樹上了;另外一幅畫是,早期來的白種女人沒有地方洗澡,就躲藏在隱蔽的小河裏洗澡,沒有想到一提褲腿,就把河裏的金子提起來了。那時候,真是黃金滿地。
雷哥指著許多小照片說:“照片裏的那些地貌,都是容易發現金子的地形,大家看清楚,記住了。”
有照相機的人,紛紛把這些小照片翻拍下來,好像要去大幹一番。
“這裏的黃金太多了,搞得我心癢癢,我要挖一把。”老山東王峰真的把這事當作發財的機會。
“那是以前,現在還能挖到嗎?”牛縣長有點不相信。
“那是玩玩的事情,不能當真。”亨利張已經和金牛縣的幾位搞熟了。
“我們金牛縣來的人最多,找到金子的概率就最高,美女導遊你說是不是?”馬秘書的眼鏡裏也射出光來。
“那就看你們今天的運氣了。不過今天安排的是在河裏淘金,不是挖金子。”海倫手上有一個小瓶子,是博物館裏的工作人員剛才給她的,瓶子裏的水下麵能瞧見一丁點金亮的東西,玻璃有放大作用,這就是人們想往的金子。
(三)
海倫購票領著大家走入金礦公園。
一進門,頓時時光倒流,大家猶如步入十九世紀的一個歐洲風格的小鎮。裏麵的工作人員全穿著舊時代的服裝,男人頭戴高筒禮帽,女人穿花邊長裙。道路兩旁有工匠點、工藝品店、服裝店、酒館旅館等各式商店,有政府部門,有郵局,甚至有一個保齡球房。高頭大馬拉著驛車轟隆隆地駛過,穿著紅色軍服的士兵扛著滑膛槍,喊著口令朝前走來,頭頂上飄揚著一麵大不列顛帝國的米字旗。
“在這裏過小日子還是可以的,什麼都有,比我們以前的村子裏強多了。以前過日子就是缺少一架電視機,缺少一台電冰箱。夏老弟你說是不是?”董大發一邊說話一邊擺弄照相機,每過一個店門就按上一張。
夏壽禮手上也有一架照相機,弄來弄去,不是閃光燈不亮,就是快門卡住,氣得他罵道:“都是我兒子給我弄來的這個破相機,給他兩千元錢,給我弄來一個二手貨,這年頭,兒子的本事就會蒙老爸。”
“聽說你的兒子最近信基督了。”董大發走進一個老教堂裏拿著相機又按了一張。
“有啥屁用,就是胸前掛個金十字架,晃來晃去,還問我拿了五千元錢。”
李娜娜從挎包裏拿出一個嶄新的照相機,塞到兒子手裏:“強強,這是媽媽給你新買的德國照相機,一萬多塊錢呢,高級吧?你爸沒有給你買過這個吧?”
“爹地沒有錢,買不起。”強強擺弄著,“cool,太高級了,我不會用。”
“沒關係。那個廣東人阿龍叔叔是個專業攝影師,我把他叫過來,讓他教教你。”李娜娜很高興兒子接受了這個高級相機。
“不用了,爹地也喜歡攝影,懂照相機,我去問問他。”強強拿著相機朝亨利張那兒走去。
李娜娜在兒子背後搖搖頭:“我輸給你們父子倆了。”
海倫又領著大家走進一個“唐人區”,裏麵的窩棚又矮又小,但是裏麵的生活用具和勞動工具讓大家感到似曾相識。這就是當年華人淘金者的艱辛寫照。
曆史學家是這樣描繪當時華人上岸入山的,海倫給大家敘述了當年的情景。
當年華人們的采礦工具很簡單,大多數人隻是用鋤頭和鐵鍬掘井挖沙,挖出井來,一個人下井,把泥沙傳遞上來,上麵的人用木盤裝著沙石,以水衝洗,不停地搖動,因為金沙比泥沙重,泥沙被衝走,粗金沙粒留在盤底,這就叫淘金。
有的礦井越挖越深,深達十多丈,井壁疏鬆崩塌,挖掘工人就會被泥沙淹沒,葬身在異國他鄉深山裏的一口枯井之中。有的華工因為技術差,工具簡單,隻能在白人開采過的被放棄了礦坑裏再進行挖掘,於是被白人譏笑為“挖掘殘渣的家夥”。但這些“挖殘渣的家夥”,經過艱苦的勞動,也能淘得殘留下來的金沙,得到意外的收獲。
海倫又給大家敘述了當年的一段曆史。
在1857年,維多麗亞地區的金礦產區終於爆發了大規模的排華行動,白人暴徒們叫囂著:“要有效地防止澳洲的金礦轉變成中國皇帝和亞洲蒙古韃靼部落的財產……”他們結隊圍攻華工,燒房子,搶東西,把華工毆打致死。在之後的數年中,排華浪潮越演越烈,規模越來越大,蔓延到澳洲的各個地區,最後形成了澳大利亞曆史上臭名昭著的“白澳政策”。
這一說,大家議論紛紛。沒有想到又讓幾位發火了。董大發罵道:“他媽的,白人老是欺負咱們中國人,敢情是中國人太老實、太軟弱、太好欺負。”
夏壽禮憤怒地接著說:“那年頭,八國聯軍在北京城裏燒殺掠搶,澳大利亞跟在英國佬背後,也有一份。如今中國能造大軍艦了,要不,開幾條軍艦來澳大利亞,嚇唬嚇唬他們。”
那個老山東王峰更是粗聲粗氣道地罵罵咧咧:“他娘的,咱們來一次澳洲也不容易,就手給她占了得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