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1 / 3)

刁雲瞧著她們走遠,總歸覺得有些不妥,突然聽到慕容永喚他:“刁雲,你還沒有睡去呀?”他轉頭一看,見慕容永帶著幾個人巡夜轉到這邊來,忙問他:“這是怎麼回事?皇太弟讓貝家姐妹走了!”慕容永也吃了一驚,問道:“我不知道……她們兩個都走了?你怎麼不攔下來?”“她她,她說是皇太弟趕她走的……”刁雲說得有些結結巴巴。“這你也信?”慕容永翻身上馬,一夾馬腹,已是如箭離去,遠遠扔下一句話來:“找個人跟著她們!”

慕容永趕到慕容衝帳中,慕容衝已在褥上睡下。帳中尚未收拾,慕容永被一地狼籍的碎帛給嚇了一跳。雖說沒有一滴血,可一股無形的戾氣充斥其間,仿佛剛剛經曆了一場屠殺似的。慕容衝顯然並沒有熟睡,一聽他進來就抬頭問道:“什麼事?”他忙將貝絹離去的事說了。慕容衝半支起半身,搔了搔頭,象是自言自語地道:“她還真走了?”有些微的不信和些許惱怒。

慕容永聽他這麼說,知道不是真心要貝絹走,馬上道:“我這就去追她們回來!”“不必了,那裏找不到兩個女人,要走就走吧!”慕容衝倒回褥上,將要合目之時又向慕容永瞟了一眼,道:“你要舍不得那個貝綾,自己將她追回來好了!”“衝哥!”慕容永有些氣惱的叫了一聲,慕容衝假作熟睡,不再睬他。他站在帳中,喘了一會氣,終於還是被慕容衝的沉默打敗了,拖著步子出帳而去。

次日清晨,慕容衝召集重將會議,道:“前日秦連遭慘敗,被我軍直逼長安城下,可城中兵馬,當不少於四萬,三輔民心向秦,三原寧夷等地,也還屯得有四五萬護軍。孤若即刻強攻長安,堅城難克,後顧有憂,殊非上策。”

諸將都點頭稱是,複問慕容衝計較。慕容衝昨夜早已想定,便從容道來:“我軍當在長安左近尋一個易守難攻水源充足的地方屯駐,然後四下收儲糧草,威攝百姓,掃平京畿禁軍,務必要讓城中再也得不到半點接濟。如此數月,符堅決不能久守長安,必定出城求戰。以我養精蓄銳之師待長安城中饑兵,豈有敗理!”

慕容桓深以為然,掂須道:“若我軍逼得太緊,隻怕符堅立時三刻便會對皇上不利。可隻是這般慢慢絞殺他,他心中存了最後以皇上為質的念頭,一時定然不會行殺戮之事。”

慕容衝點頭道:“這也是孤的用意之一了。”

高蓋與韓延對視一眼,都想說若最後攻城之時,符堅以慕容喡為質,將如何計較,不過卻都沒有說出來。“來看看,那裏最合適駐紮。”慕容衝讓小六取來長安輿形圖,輔在案上。高蓋一下子就點在涇渭交彙處,道:“就在阿房城吧。”慕容衝在阿房城住了將近兩年,對此地形勢十分熟悉,微微點頭。突然想起在那裏渡過的最為安寧的少年時光,一時頗有感慨。慕容桓道:“且這裏宮室完繕,也方便居停。”“如今皇太弟承製,我大燕樞機所在,自然不能太過草率。”韓延附議。諸人都無異言,便傳令城外燕軍便起撥,往西北而去。

當年秦滅六國,建宮室於涇渭之間,渭河兩岸宮闕延綿,尤以阿房為最。後來為項羽一把火燒去,現隻有外牆尚存,便稱作阿房,或是阿城。阿城西北三麵有牆,南麵無牆,周五裏,曾悉為民田,漢時收歸皇苑,魏晉都治有宮室。一路行在上林苑中,至次日午時,慕容衝聽到慕容永一聲歡呼,拉著刁雲疾馳數步,指著一抹灰牆後蔥蘢之處叫道:“阿房到了!”

重遊故地,慕容永嘮叨個不休,過一條小溪,便說這裏鯉魚很多,從前經常是他摸了上來,由刁雲烤熟,看他那躍躍欲試的情形,似乎想立時脫了盔甲跳下去。再走一道山坪,就將槍弄了數下,說楊定昔年在這裏教過他一招,一時眉飛色舞,如同活回去十年。刁雲被他纏得沒了辦法,也不由露出絲絲笑意。時節正是是七月流火,雖說豔陽當頭,山風卻清爽宜人。入秋後的竹梧,好似自知韶華將去,因此將全副精神都打了起來,濃翠欲滴,綠得豐盈無比。觀館的金簷不時的探出一角,還有各種珍禽異獸在其間一閃而過。

慕容衝聽著慕容永的弄出的各種怪腔奇調,不由得他不想起當年。“那日送別處,好象就是這裏吧!”慕容衝停了下來,手扶一株梧桐,風拂過,有片葉子從他盔上滑落鼻尖,慕容衝接在手中。這大約是今年初秋的第一片落葉罷!其實通體都是綠的,隻梢頭梗末卷出駁黃,象是陳年的淚水滴在其上,有些風霜之態。

高蓋過來,向他行禮道:“我的人馬,已經安頓好了,過來瞧瞧殿下這邊有沒有什麼未決之事。”“慕容永玩夠了會自辦的,”慕容衝掂葉微笑,突然將話題一轉,道:“你助孤□□,是為了當年孤救過你一命嗎?”高蓋後退一步,看著慕容衝,揣摩他的用意。絲絲縷縷的陽光從葉縫中透過,金輝揉雜著透明的碧意中,灑在他身上,他象是沉浸在如夢的回憶中,神色十分恬和。高蓋想了一會慢慢道:“是,也不全是。殿下固然於未將有救命之恩,不過未將跟從濟北王數月,情份也自不小。為得還是他一意孤行,陷全軍於危難,不得不為這非常之舉。”“若孤告訴你,他那天夜裏,已經拿定主意直取長安了,你會如何呢?”慕容衝仿佛隻是漫不經心的閑聊,卻讓高蓋驚了一下,他思忖了一會,深施下禮去,道:“可惜未將並不知曉。”

“好答複!”慕容衝將葉子扔掉,喚道:“慕容永刁雲過來!”兩人馬上跑到他麵前,行禮站正。慕容衝神色一整,道:“打明日起,將人馬化整為零,清掃長安周百裏內的村舍莊戶。糧食盡收入軍中,壯年男子擄來修築城防,女子任由軍中自行處置。”“是!”三人答道。

貝絹從門縫裏望去,街上的女人們沒頭蒼蠅似的跑著,外頭的喊聲從遠而近的逼來,象是夏日旱雷一般。她不由心頭“咚咚”亂跳。身後傳來腳步聲,她一驚,回頭看是貝綾方才鬆了口氣,問道:“怎麼樣?”貝綾拭了拭額上的汗,一把攥緊了她的手道:“燕軍已經來了!我們快逃!”

“可是,逃得過嗎?”貝絹心裏一點主意也沒有。貝綾搖頭道:“總不能坐在這裏等死,聽說有好些大堡塢都被攻破了,隻要有抵抗的,全是殺得一個人不留。象這種小村子,肯定是抓了去當苦役。”“都是我不好,”貝絹歎氣,神色淒苦,道:“早知道……”“救命啦!”慘叫打斷了她的話,一個人“砰!”得砸在了門上。

貝絹認出那是寄住這家的主人。他喉頭紮著一枝箭,箭瓴直戳到了貝絹臉上。貝絹強忍住駭叫,四下裏望了望,一拉貝綾往後門跑去。方才跑了幾步,就聽到嬰兒啼聲。她們忙在門後一躲,隻見主人家媳婦抱著小兒往屋裏跑來,被兩個燕兵撲到在地。那媳婦在地上滾著,孩子被撇在一旁,想是哭得燕兵心煩,讓他們一把攥了扔出去。貝綾死死的抱著貝絹,兩個人眼睜睜的看著孩子的頭顱在身邊撞得稀爛。

“娃娃!”那女人尖叫起來,五指亂抓,竟□□了一個燕兵的眼中去。燕兵捂眼暴跳,低頭在那女人的頰上一咬,生生拖下塊肉來。“別急別急,我快活完了你再吃了都成!”另一個燕兵要攔失眼的,失眼的大怒,抽出刀來就砍了過去,攔他的燕兵一時不防,竟被砍中一刀。他不甘吃虧,也抽刀劈回。失眼的燕兵正是劇痛,沒能躲開,已是胸口洞穿倒在地上。殺了同袍的燕兵,再去尋那婦人,發覺她已是圓瞪雙眼,一動不動,不由“呸!”了一聲,從她耳垂上扯掉金環,掉頭走開。

貝絹雙腿軟得有如爛泥,好半晌方才能夠動彈。她拉著縮在牆角的貝綾出來,小心翼翼不去碰到地上屍首。貝綾輕輕推開後門窺探,外頭竟有一匹馬,鞍韉齊備,悠遊自得的啃著草。她“咦!”了一聲,指給貝絹看。貝絹馬上想到是那死去燕兵的,聽著四下裏的吼罵痛哭,她將心一橫,道:“我們騎馬衝出去!”“可我不會……”貝綾脫口而出。“我會就行了!”貝絹將裙裾掖到腰上。“你從前騎的都是……”貝綾勸了半句,一想也沒有別的法子,便住了口。貝絹牽著馬韁,貝綾抬了個凳子墊腳上了馬,貝絹也也同樣躍了上去,一帶韁繩,兩個女子就向村外逃去。

這裏本就是村子邊上,燕兵都在屋裏掠擄,外麵一個活人也不見,屍首狼籍,竟沒個下蹄的地方。貝絹起先還小心控禦著馬,不讓踏到這些日子時時談笑的村人身上,可以她的駕馬之技,自然純是妄想。跑了幾步後,她隻能不往地上看,也不去想一下下的顛簸都是踩到了什麼東西。

眼見便要出村去,耳邊傳來驚喜的叫聲:“看,女人!”貝絹一哆嗦,加力在馬腹上一踢,坐騎吃疼,撒蹄子飛奔起來。風從耳邊刮過,貝絹頭暈目眩,隻覺得時刻都會落馬喪命。倒是貝綾這會子鎮定了許多,緊緊握她的手,讓她有了個倚靠的地方。後麵也不知有多少人追來,喊殺聲仿佛就在耳畔,卻又好象隔了老遠,她隻有一個念頭:“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蹄聲驟急,貝絹猛然覺得有股巨力將她整個人從鞍上扯起來,她無法自抑的尖叫一聲,看著貝綾在瘋跑的馬背上向自已抻出手,可兩個人卻是離得越來越遠了。

突然貝絹整個人往下一沉,抓住她的力道驟然消失。她身後傳來多聲悶吼,在她的麵孔將在撲倒於枯草從中的前一刹那,有人托了她一把。貝絹整身汗出如漿,整個人癱軟在地,一動也不能動。那托住她肩頭的人向她笑了笑,紮著雙丫,卻是個道人,他道:“姑娘的身子需得保重呢!”然後一股暖洋洋的氣息,就從她被握住的腕間傳入經絡之中。貝絹細看那人,見他生著張極奇特的麵孔,如嬰孩般紅潤光潔,目光流轉,仿佛一眼就將她瞧得通透。

貝絹往他身後一看,卻見十來名追自已而來的燕兵躺在地上,貝絹開頭以為他們死了,可立時又聽到打著呼嚕的聲音,居然是……睡著了。她這時感覺已好了許多,向道人頷首道:“多謝道長。”又想起貝綾來,不禁四下裏張望,急抓了道人的袖子,叫道:“請道長救救我的……”

“不必驚慌,她就在那邊呢!”道人一笑指向草叢,貝綾果然從裏麵坐起身來,揉著被摔痛了的胳膊,茫然張望,一瞧見貝絹,就叫著撲了上來。兩人絕處逢生,一時激動得無以自持,緊緊擁在一起。貝絹正要上前謝那道人,就又聽到馬蹄得得,愈來愈急,然後便是數騎從前麵林子裏衝出,再往後一看,也是騎者馳來,隻是兩邊衣甲迥異。貝絹馬上辨出,前麵是燕軍,後麵的秦軍。這雙方都發覺了敵人,不由勒騎,警惕的彼此打量。

“貝姑娘?”一聲驚喜的叫嚷,讓貝絹嚇得不輕。她萬般希望自已聽錯了,可那熟悉的聲音馬上又道:“貝姑娘,皇太弟來了!”貝絹苦笑著,慢慢轉過身去,果見刁雲就站在他身後,數千燕騎橫列成陣,四五騎簇擁著慕容衝脫陣而出。見到貝絹,慕容衝猛然勒馬,卷霰雲人立而起,長嘶數聲。慕容衝凝望著她,目光深湛,貝綾扯了貝絹一把,微微搖頭,麵有憂色。

貝絹緊了緊衣裳,抬眼看了看天,一行雁影橫空掠過,貝絹突然十分羨慕起它們來。她極想也有這樣一雙翅膀,可惜不能。貝絹向道人走去,道:“多謝道長救命之恩!”欲跪下相謝,卻有一股綿力托了她,不教她拜下,道人神情中頗有悲憫之意,道:“不必。”貝絹再欠了腰,轉身向慕容衝走去,道人在她身後歎息一聲,細不可聞。

貝絹走到慕容衝馬前,卷霰雲認出她來,親昵地在將頭在她身上蹭來蹭去,她低聲道:“讓我回你身邊吧!”慕容衝抬眼看著別處,道:“你不是要走嗎?”“可我走不了!”貝絹撫著卷霰雲,目光中有種放棄一切的寧靜,道:“我有孩子了。”她的聲音細如蚊蚋,慕容衝渾身一顫,瞪圓了眼看著她,有些發懵。

“大喜事呀!”她聲音雖細,卻還是讓慕容永聽到了,慕容永跳下馬來,“嗬嗬”笑道:“幸虧是遇上了,不然皇太弟的大世子可就沒了,我這叔叔也當不成了。”別人便是先前沒有聽見的,經他的大嗓門一嚷,也盡知道了,全都笑起來。刁雲卻是遲了一步方才明白,提了提嘴角,可那笑意卻極快地散了。

慕容永打了刁雲一拳,往貝綾這邊來,道:“這呆子本來派了人跟著你們的,可是跟丟了,真是有啥樣的將就有啥樣的兵。這些天你們可吃了不少苦頭吧。幸虧有你在,要不然貝絹肯定連口飯都吃不到嘴裏去。”“沒什麼,隻是,”貝綾仿佛是忍了又忍,終於說了出一句:“沒有死在鮮卑刀下,倒是佛祖保佑。”慕容永頓生尷尬,苦笑道:“什麼時侯你也這麼嘴尖牙利了……”

慕容衝卻沒有顧到他們在說什麼,回過神來,也禁不住略有喜意,對貝絹道:“你到一旁歇著去,孤辦完正事再去看你。”然後下馬,往前幾步,對那道人道:“王嘉道長,多年不見了!”再用心的打量直這個在關中名聲極著的術士來。

王嘉身上穿是依稀是他初次在東市上見過的那襲鶴氅,渾身上下,都有種幻動的神采。他含笑道:“慕容公子別來無恙?”慕容衝很訝異這道人是如何知道,多年前與他相遇過的那個少年就是他,於是也就沒顧得上去計較他的稱呼,道:“聽說道長近日終於道行圓滿,下山濟世,慕容衝特來相謝,但盼能請得道長上孤營裏,讓孤略謝昔日救命之恩。”

“不必了,”有個聲音插了進來,王嘉道長已經受了天王之邀,進長安為萬民祈福。”這聲音很熟,慕容衝抬頭一看,竟然是竇衝。他率著一隊秦軍站在後頭,卻不過隻有百來騎。慕容衝見他兵力分明單薄,卻還口氣不小,不由一笑,道:“竇將軍,你今日運道不好呀!”竇衝對著兵力勝自已十倍的燕軍,卻毫不動容,傲然抬頭道:“道長是天王貴客,竇衝自當護他平安。”慕容衝正欲相譏:“你如何還能護他平安?”王嘉已搶先道:“竇將軍說得沒錯,道人確是已受了天王之召,望慕容公子見諒!”

他們說話間,慕容永和刁雲已經聚了過來,慕容永向他打了個眼色,分明是有先下手為強的意圖。慕容衝倒是猶豫了一下,王嘉在關中一幹愚夫愚婦眼中威望極高,近日突然說要下穴居了多年的終南山。他來相邀,無非是借王嘉之名,以彰現自已的聲威,用強就大失其意了,何況這道人確有些神通,當年那一場大霧,至今記憶猶新。

慕容衝想好說詞,對王嘉道:“孤記得當年道長在長安東市曾歌詠,有‘鳳皇鳳皇棲阿房,一日萬羽聚長安’等語,眼下都已應驗。道長當知秦祚不長,為何反投危城呢?”

王嘉狀似苦惱地一笑道:“道人縱有超脫之目,卻無絕凡之心,明知前因後果,可滔滔孽業當前,卻也無法從容旁觀。”“孽業嗎?那當年孤遇難之時,道長便看到了今日之事,為何還要救孤一命呢?”慕容衝逼問。王嘉的靜靜的看著他,道:“道人早就說過,你當年本無險,道人隻能知命,卻不可逆天。生命禍福雖早有定,可若是心智清明,便能早日回頭……”

王嘉的瞳仁在慕容衝眼中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深,漸漸得象是將他整個人都吸了進去。他張惶四顧,周邊的人物景致盡化作混沌一團。一個帶著無窮顫音的聲音仿若是從他腦子裏鑽出來,“回頭吧!回頭吧!回頭吧!”隨著這聲音,慕容泓慕容芩瑤的麵孔出現在他麵前,向他溫柔之極的笑著。他象浸在海水輕波之中,渾身上下輕暖舒坦,仿佛一瞬間回到了十歲的時侯,騎著小馬,在慕容苓瑤擔憂的眼神中,慕容泓拍掌的笑聲裏疾飛,一直飛到雲端中。“不!慕容泓已經死了!是我殺死的!”他睜眼,雲端黑乎乎的,無數獰笑頓時將他整個淹沒了,他窒息得難受,大叫一聲。

“啊!”慕容衝猛然靈醒過來,踉蹌後退幾步,讓刁雲扶住了。眼前王嘉依舊隻是站秋日淨空之下連天衰草之上,注目微笑。可慕容衝知道他剛才定然對他用了什麼法術,慕容衝不由即懼又怒,撥刀砍去。王嘉身形飄渺,一閃就是數十步,竇衝接應上來,將他護在軍中。見追之不及,慕容衝喝道:“快!射死這個妖道!”

數千燕騎頓時開弓,滿天都是“嗡嗡”的鳴響,王嘉所在之處,瞬間就被箭矢填滿。可突然狂風大作,風中如有鬼哭狼嚎,人馬在其間如小舟行於大浪之中,身不由已搖搖晃晃。綠豆大的石子迎麵打在燕兵臉上,使得他們紛紛扔下弓箭捂麵而逃。慕容衝叫著慕容永刁雲他們,可先已灌了一嘴沙石。等這陣怪風吹過,不出所料的,王嘉和竇衝都已不見了,而且,地上連一塊石頭也無。隻有東倒四歪神魂不舍的燕軍,看著明淨的陽光,怔怔發呆。

竇衝接了王嘉到長安,見了符堅,符堅十分高興,讓他依宮住下,以備隨時谘意。自王嘉入長安,四方百姓都傳言秦運未絕,因此才有聖人出山相助。於是民心振奮,三輔百姓結堡相拒四出遊掠的鮮卑,並有山中氐羌四萬餘人歸附三輔郡縣。可是燕兵到底勢大,多番劫殺之後,已是道路斷絕,屍橫遍野。昔日人煙稠密之地,再也不易看到炊煙人息。隨著天氣一天天冷下去,風急霜侵之中,縱橫千裏,隻見得鼠犬出沒於白骨焦牆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