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至客棧麵積不小,共有三層。第三層的天字號又以樓梯為界分為兩段,每段是隔著走廊相對的兩排。上了樓梯左轉的一三五號,對麵則是二四六號。樓梯右側則是七九以及相對的八十號。
虞蘭住的自然還是之前的天字一號。李彥玦在對麵的二號。剩下的三四五六都住滿了,琴酒便住了與虞蘭樓道相隔的七號。
馬背上顛簸一天之後能泡一個暖呼呼的熱水澡,那著實是身心舒暢。
虞蘭躺在半人高的浴桶裏不禁感歎道。看了一眼蹲在旁邊卷著袖子擦拭得小心翼翼的綠腰,隨口問道:“小綠呢?就是那個紮著倆辮子的,怎麼半天沒見到她了。”
綠腰將手裏的浴巾一攥,表情嚴肅十分警覺:“小姐你找她幹嘛。你有什麼事奴婢都能做,而且肯定比她做得好。”
虞蘭被她如臨大敵的態度弄得一愣,轉過身將她上下打量幾遍,方才恍然道:“唔,你莫不是在吃她的醋罷?”
綠腰臉一紅,梗著脖子道:“哪、哪有!”
虞蘭噗嗤一聲笑出來,點點她的額頭:“唉,這麼大個人了還和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吃醋啊。”
綠腰手指攪在一起,低頭悶聲道:“奴婢怎麼敢。小姐嫌奴婢做得不好另外找人伺候本就是應當的。就算為此不要奴婢了,奴婢,奴婢也是毫無怨言的。”
琢磨著這番話味道有些不對,虞蘭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咦,這怎麼又掉眼淚了。別哭別哭,我家綠腰溫柔貼心武功好,我怎麼舍得不要呢,嗯?”
綠腰抽抽鼻子,淚汪汪的大眼睛裏滿是委屈和控訴:“可是小姐你離開的時候就把奴婢丟下了。我還以為,我還以為……”
虞蘭擦掉她臉上的水跡,默了片刻輕聲道:“我離穀時不過是個將死之人,身無長處。以不問穀的資源地位,無論是生活還是以後的發展,你留在穀中都比跟我一起要好得多。”
綠腰愣住了。大滴的淚珠含在眼中一動不動。她把浴巾擰幹在桶邊放好,抹了把眼睛,起身後退兩步然後跪下向虞蘭端端正正叩了三個響頭。聲音不大,語氣是虞蘭從未見過的決絕和鄭重:
“奴婢八歲那年得了一種奇病。我娘親早逝,爹是個賭徒,不但不尋醫問藥,反而想將奴婢賣給不問穀做藥奴來換取賭資。那年在迷魂林外,是小姐你說想將奴婢留下來在你身邊做個隨侍丫鬟,為我診治調養,我才能保住性命,練武學藝,習得這一身本領。
奴婢知道不問穀的主人是公子,對公子自然尊崇敬仰,感激涕零。但奴婢心中的主子從來都隻有小姐一個。這輩子做人做鬼我都想服侍小姐。這些年雖然名義上我是個丫鬟,但小姐待我如親,沒對我說過一句重話,沒動過我一個指甲。反而是奴婢不懂事經常給小姐你添麻煩。小姐你打也好罵也好,奴婢絕對不會有半分怨言,隻求小姐萬萬不要丟下奴婢。這世上,奴婢,奴婢隻剩下小姐了。”
虞蘭沒說話。半晌後低下頭眨掉眼中的水汽,應了一聲:“嗯。”
李彥玦剛泡完澡從浴桶裏跨出來,房門就被嘭的一聲撞開了。
慌忙間往身上裹了一件外袍,他看著來人又是驚訝又是嬌羞:“虞、虞蘭?你怎麼來了?”
無視他臉上飛起的兩朵小紅雲,虞蘭幾步走上前,一把將他推倒在床上,三兩下將他身上的外袍給脫了個幹淨,隻在腰間搭了條薄薄的床單。
李彥玦用手護住胸口,水汪汪的大眼睛裏欲語還休:“你、你這是想做什麼。”
虞蘭輕喝一聲“別動”,然後將他擋在胸口的手撥開,果不其然便看見了那處紅腫開裂滲著血跡的傷口。
早就應該猜到的。
他之前中的那一劍傷得極重,入肉三寸險險擦著心脈而過,幾乎捅了個對穿。用藥修養了那些天到底隻能好個五六分,這次為了救自己領軍作戰日夜奔襲,怎會不引發舊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