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鳳歌終於來了。不等她去找,他自己先找來了。十三年前,他搶奪梅夫人不成,反被梅家邀來的江湖幫手所傷,逃回了狂人穀,從此沒有出穀半步。十三年後,梅莊在金陵,與金家照應,又有著極好的武林人緣,他不敢再貿然出擊,一直等待著時機。
如今,江湖被靈嬰樓攪成一鍋亂粥,鍾山之上,梅家結仇無數,正是楚鳳歌出擊的好時機。梅牽衣做好準備要先下手為強了,卻不料還是晚了一步。當初楚鳳歌侵擾梅莊,不意撿到了她,成了她惡夢的真正開始。這一次,她不會再讓悲劇重演。
腳下一個踉蹌,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梅牽衣心中一驚,回過頭來,淡淡的月色之下,果然看到一個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顯然已經死去多時。
歌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空氣中有淡淡的血腥味飄來,順著江風,不仔細聞,根本聞不到。梅牽衣撿起死者旁邊掉落的佩劍,舉起細看,隻見白刃上刻著一朵金梅。
是金家梅家在長江上的商船。
出事了。意識到這一點,梅牽衣轉身掉頭往江邊跑去。一路都有死者,血腥味越來越濃,隱約可聞殺伐之聲。她腳步加快,那歌聲忽又重現。
“江湖有道,狂人成焉;江湖無道,狂人生焉……。”
歌聲且行且遠,梅牽衣順著血腥味追去。蔞蒿葉搖,蘆葦叢生,雜草淩亂。死屍壓了一地,兵器散落,不遠處的水邊,有兩個人影麵對麵坐著,兩人雙掌對接,一動不動。
在療傷。
梅牽衣心中一咯,旋即躍了過去,再次確認是金穀川與梅青玄無疑。二人聽到有人靠近,雙目陡然睜開。金穀川看到是她後,淡舒了一口氣,重新閉上眼睛。梅青玄因為驚訝擔憂,逐漸調勻的內息頓時控製不住,周身亂竄。
“牽牽,回家去!”他話音剛落,嘴角便溢出鮮血。
金穀川催息助他,出言提醒:“青玄,別說話。”
梅牽衣見父親傷重,一躍盤腿坐在他身後,雙掌推出,貼在他背心。楚鳳歌的武功,她盡數知曉,療傷起來,自然比金穀川事半功倍。
梅青玄察覺到背心處源源不斷地注入一股溫和綿穩的真氣,通體舒暢,不覺愣了愣。但此時療傷關鍵時期,也不容他細想,當下摒除一切雜念,安心收納運氣。
有梅牽衣的幫忙,傷情總算穩定了下來。梅青玄正想問梅牽衣這一身功夫怎麼增進如此迅速,忽見旁邊樹後走出一個人來,在黎明的薄霧裏,看起來形容消瘦楚楚可憐。
“小果兒,你怎麼也在這裏?”梅青玄深感自己做人太失敗,難得私自行動一次,還被女兒和妻子都抓了個正著。
“青玄哥,他來了,我知道。”梅夫人麵色沉靜,眼淚卻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心疼地伸手想觸碰他受傷的肩頭,又不敢真碰上去。
“小果兒別哭,別哭,你一哭我心都亂了。你看為夫這不是想著這些年來勤學苦練,總得有所成吧,所以來會一會他,檢驗一下成果。誰知道檢驗不及格……。”原本想嬉笑地對付過去,在看到梅夫人擔憂又責怪的眼神,他聲音也越來越低,最後長歎了一聲道:“唉,是為夫技不如人,對不起小果兒,保護不了自己的妻子。”一個男人,連自己的妻子都保護不了,還算什麼男人?
梅牽衣對楚鳳歌與梅青玄夫婦以前的恩怨並不太清楚,隻依稀記得當初楚鳳歌告訴她“小果兒是未婚妻,可惜嫁給了別人”。但楚鳳歌對梅夫人一直念念不忘,時刻找著機會想把她搶回來。梅牽衣不懂,梅夫人都嫁給別人,生兒育女這麼多年了,他為什麼還不放手。他自己都唱“往者不可諫,來著猶可追”,卻偏偏執著於“往者”,非逼得他們一家都不好過。
原來,梅家金家的商號除了做生意之外,還一直暗中監視著狂人穀。一旦察覺楚鳳歌出穀到金陵,都會立刻報給梅青玄知道。今晚他們接到消息,楚鳳歌已至金陵,不想讓梅夫人擔心,所以和金穀川前來攔截,希望十三年前,楚鳳歌受重創後,功力有損,希望經過十三年,他們武功精進,或許能夠僥幸打敗楚鳳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