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墨綠的煙簾終於在望,隱約簷牙可見時,梅牽衣暗舒了一口氣,由衷地露出了微笑。足下交叉輕點兩下,正準備借著水力躍起,但突然,那海浪突然又翻了起來,浪頭打過,她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就栽進海裏。雙腳疾踏幾步,好不容易穩住,這一片原本已經風平浪靜的海域,卻不知為何又起了波瀾。
她轉彎回躍兩步,翻過一個浪頭,看到船隻跟上了,一個跟鬥停上去,坐在上麵歇氣。跑了快一個時辰了,若不是他們跟得緊,她就算武功再高,內力再強,今日估計都得葬身這大海了。
“牽衣?”蘇沐詢問著,問她眼下的情勢。經過這海上這一番折騰,她心底裏已經認同了梅牽衣,遇事開始要先問她的意思了,隨之也喚了稱呼。
梅牽衣吸兩口氣,倒有一半都是水,再吐出來道:“不要緊,是徐執。他不知道是我們,以為有敵人闖島成功,所以又補了新陣。”
蘇沐跟在浪後麵,還沒來得及看到那墨綠的海岸線,聽她這麼說頓時欣喜道:“既然他已經發現我們,那就好辦了,叫他把近海撤陣了。”現在撤陣就說不上擔心被江湖人發現了。
“不行!”梅牽衣一口拒絕了她,道:“就差這一點,我們必須得自己闖陣成功。不然,徐執不會服我。”反之,隻要她能破了他這陣法,徐執就沒話好說了。她對奇門遁甲隻懂一點皮毛,若真想讓上知天文下曉地理的徐執服她,難度太大,不如拿事實說話。她必須得讓他們心甘情願服她當樓主,否則,靈嬰樓就是她的龍潭虎穴,想脫身,可能性根本為零。
梅牽衣說得肯定,船上另外三人都毫不猶豫地相信她一定能帶他們走出這片海域。蘇沐麵露讚賞之色,沒想到這無奈之舉,或許真為靈嬰樓找了個好樓主。
梅牽衣歇了一會,漁船已經被浪打得又後退了不少,但剛才已經走過的陣,再走一次也簡單多了。再到近岸處,她踏著水波,迎浪而上,翩然躍起幾丈高,將周圍景象看清,再踏浪前行,將一個一個浪尖點在足下。水上陣難破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落腳點有限,但“白露為霜”恰好幫她解決了這個問題。
當那墨綠的海岸線再次在目時,梅牽衣這次出手極快,沒有任何猶豫,在徐執暗樁打下之前,甩鞭將它攔下,借著浪勢幾個翻轉,淩空踏過,長鞭收住咻咻射來的羽箭,最後,她終於衝出了一條路,踏踏實實地踩在了土地上。
但還不是鬆口氣的時候,靈嬰島上早有人守著海岸,徐執的陣中有人闖過,早就引起了警報,靈嬰樓負責這一片海域的弟子已經嚴陣待敵了。梅牽衣剛一落地就有人圍攻了上來,她長鞭揮舞,撐著最後一口氣,以一敵眾。
“娘咧,什麼人敢闖靈嬰島!”聲如洪鍾的喝聲由遠及近,待落定,隻見一個褐色衣衫的粗獷漢子,肩扛大刀,站在一塊大石頭上。見有人闖島,大刀劈落,指著梅牽衣,瞪眼喝道:“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彭副使,別來無恙啊!”來人正是靈嬰樓副使之一,在湖莊見過一麵的彭鬆。梅牽衣用鞭擋住近處攻來的一口鋼刀,偷出一口空閑,跟他打著招呼,完全不理會他粗魯無禮的態度。
“女娃娃,是你!”彭鬆細看了她半晌才認出來,隨即刀一揮,喝道:“你還敢上靈嬰島來!你們都退下!”
他大刀舞起,命周圍小兵都退下,要親自迎戰。當日在湖莊,他彭爺爺竟然敗在一個女娃娃手裏,想起來就丟臉。今日正好送上門來,非得一雪當初之恥。
“大塊頭,還不住手!”蘇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在彭鬆揮刀的同時,她的“遊絲軟係”也出手,鎖住了他的手腕。
“蘇婆娘,你做什麼?”彭鬆手一抖,抖開“遊絲軟係”,回頭朝蘇沐怒喝。看到她身後的戚尋樂和展櫻時,更加驚訝了,“你帶他們來做什麼?”
蘇沐收了“遊絲軟係”繞在腕間,道:“樓主在此,還不見禮!”
梅牽衣聽她這麼說,笑吟吟地收起長鞭望著彭鬆。彭鬆雙眼瞪得銅鈴一般大,在梅牽衣與蘇沐之間掃了好幾個來回,最後停在蘇沐身上,道:“你們玩兒真的?”
蘇沐道:“什麼真的假的?樓主麵前,不得無禮!”
靈嬰樓八大副使早在二十年前就折了三個,如今還剩下五個,上次跟展涼顏一起去湖莊的有蕭韶、蘇沐和彭鬆,另外兩個留下來護島的,一個叫焦定風,一個叫薑嵐。這五個人中,蘇沐和彭鬆性子比較簡單,關係也最好,蘇沐認了梅牽衣,彭鬆也極易接受。蕭韶心思最沉穩,摸不清,雖說提出讓她來接任樓主的也是他,但依然不能放鬆警惕。焦定風性子圓滑,很難看出有什麼心思;薑嵐則是冷冰冰的,認錢不認人,靈嬰樓的賬務收支都是她在打理。
梅牽衣站在靈嬰樓議事大廳中央,看著麵前的幾個人“故人”,麵上略帶微笑,腦海裏不停地回想著當初與他們的接觸,再聯係著當時的情況迅速做出分析判斷。展涼顏離開了靈嬰樓,最有資格當樓主的應該是蕭韶無疑,但他竟然劍走偏鋒,讓蘇沐去威逼利誘地抓她來當樓主,這就不得不令人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