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涼顏支著長篙在小舟上一點,借勢踏過浪頭,長劍飛指,勢若長虹。這壁廂,梅牽衣正挽手回劍,與他這一來一去,雙劍合璧,正是一招完整的“問魄何所之。”
梅牽衣心頭驚疑不定,但此危機時刻也不容她多想,配合著展涼顏的劍招,他上前,她退後,最後彭鬆再追起來時,她便往後撤退,觀察著戰況。
展涼顏的武功看起來已經完全恢複,單手持劍對付譚笑書的判官鐵筆絲毫不落後塵。譚笑書見有了他的加入,情勢扭轉也不敢多戀戰,退後去與其他三派的掌門人聯立一線,共同禦敵。
梅牽衣見時機一到,立刻叫蘇沐彭鬆退下,同時示意徐執補陣封陣,將譚笑書等困在其中。展涼顏像是早就知道了她的意圖,在她下令的同時,他也後撤一步,踩著浪尖,回到了他們船上。轉過頭來在看到她的臉後,驚了一驚,“你的臉?”
梅牽衣的臉易容後,有如被火灼傷過,故意又掩在銀月麵具之下,現在被譚笑書打掉了麵具,正好讓他們以為這就是她的本來麵目。展涼顏不知道她是易容了,隻道她真受了什麼傷,頓時心痛了起來,顫抖地要伸手去觸摸。
梅牽衣拍開他的手,瞪了他一眼,站上船頭去看著被困在陣中的譚笑書等人。卻見他們都死守著舟船不肯放棄,仗著深厚的內功,與海浪搏鬥,想要突破海陣,無論如何也不肯投降。
彭鬆早等得不耐煩了,呸了一口,搓著手掌,大刀一橫,道:“樓主,跟他們客氣什麼?幹脆一刀砍了他們,提著他們的人頭丟回去,還怕外麵那幫兔崽子不嚇得屁滾尿流?”
他說得有些道理,但誰也不敢這個時候去砍他們一刀,因為不論是誰過去,被他們看到都會被當做救命稻草,最後的下場極有可能是跟著他們一起陪葬。
不過梅牽衣為難的並不是這件事。她萬沒想到譚笑書他們竟然如此硬氣,寧死都不願低頭。當初她為靈嬰樓魔女,死在她刀下的生魂無數,她手起刀落,沒人拒絕反抗得了。但真到了今天才知道,原來奪命易,奪誌難。可偏偏譚笑書在此,她殺誰也不能殺他。更別說,她誰也不想殺。
焦定風此時也和彭鬆站在了一條戰線上,主張既然賺了他們四個掌門,應該殺一儆百。他們要打靈嬰樓的主意,就得有死的覺悟,此舉不過是成全他們。他腰間纏的流星錘,鐵鏈嘩嘩響著,很願意親力親為。
梅牽衣原本還想既然譚笑書他們這麼頑固,幹脆她退讓一步,讓徐執放他們走好了,回頭再去想其他辦法。但聽到焦定風也這麼說時,她瞬間回過神來。今時不同往日,她若這麼做了,必定無法服眾。靈嬰樓隻要不服她,立刻就可以將她殺而代之。
正猶豫不決時,耳邊忽然傳來展涼顏低低地聲音:“中原武林要消滅靈嬰樓是一回事,但主要為的都是時空穿梭。十三年前,靈嬰樓中專門負責探索時空穿梭的關護法在中原失蹤,我懷疑,他並沒有死,而是被中原武林人士關了起來,繼續幫他們研究時空穿梭之術。”
梅牽衣微微眯眸,驚訝地抬頭望他。展涼顏朝她點點頭,四目相對,竟是心意相通。梅牽衣眉目沉下,細一思索,回到船中,叫來戚尋樂安排了些事。隨後命人放下大船旁吊著的小舢板,扯了扯展涼顏的袖子,道一聲:“跟我來。”然後率先跳上舢板。
展涼顏毫不猶豫地跟著她跳了下去,執一根長篙,撐著舢板在海浪翻滾中,顛簸地朝譚笑書他們劃去。
“樓主!”蘇沐他們一見她跳下舢板,都吃了一驚,衝過來要叫她回來。梅牽衣回過頭來朝他們微微一笑,示意不會有事。
譚笑書他們的兩艘船已經飄搖滲水,眼看著撐不了多久了。一見到梅牽衣和展涼顏出現,他們的注意力立刻集中到了這邊,不由分說,拔劍挺槍,齊齊朝他們攻過來。
展涼顏擋在梅牽衣的麵前,長劍劃出一道水幕,暫時逼退了他們。梅牽衣也適時地抬手,表示來此是為了談和。她道:“譚莊主,跟你談筆生意。”
譚笑書不愧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大難臨頭仍舊臨危不懼,凜然道:“什麼生意?”
梅牽衣道:“譚莊主乃當世豪俠,白白葬身魚腹,實是可惜。離洛也並非趕盡殺絕之人,不如這樣,隻要你們保證以後不再與靈嬰樓為難,我放你們離開,從此中原武林與靈嬰樓和平共處。”
譚笑書拂袖側頭,道:“靈嬰樓作惡多端,但凡武林正道絕不屑與之同道!”
梅牽衣哼一聲道:“譚莊主這話恐怕就說得滿了。”舢板隨浪起伏,她的聲音也跟著波浪一上一下,“你以為靈嬰樓借展涼顏之口在江湖上放話時空穿梭之術已成是為了什麼?讓靈嬰樓成為江湖武林的眾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