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3)

黃昏時分,舒亞男、明珠和柯夢蘭三人,帶著從馬場贏來的錢滿載而歸。她們先後悄悄來到雲襄的住處,隻等著為這次的行動慶功。三人拿出各自贏得的銀票,加在一起竟有二十萬兩之巨,遠遠超過了當初的計劃。

不過雲襄卻殊無喜色,不住地向門外張望,並憂心忡忡地對三女道:“阿彪還沒有回來,照計劃,他早該回來了。”

“雲大哥不用擔心,”柯夢蘭忙安慰道,“阿彪武功高強,江湖經驗豐富,遇到什麼情況定能應付。他沒回來,也許是被人跟蹤,暫時不敢來見雲大哥。”

雲襄心事重重地搖搖頭,喃喃道:“我越接近南宮放,越覺得他不是普通的對手。我怕……”

“雲大哥多慮了。”明珠笑道,“一切都很順利,定不會有任何問題。金彪大哥就算今晚沒回,明日一早也肯定回來。若他得知咱們現在這模樣,定會笑死。”

舒亞男也勸道:“金彪若有意外,咱們再擔心也沒用,反而會自亂陣腳。相信他吉人自有天相,定能逢凶化吉。”

雲襄默默點點頭,黯然道:“金彪沒回來,這酒我也喝不下。你們辛苦了一整天,先吃點東西填填肚子,我去門外等他。”說完也不顧三女阻攔,獨自來到門外,一聲不吭地望著茫茫夜色,四周除了呼呼風聲,聽不到任何聲息。雲襄在門階上坐下來,遙望蒼穹默默祈禱。冬季的夜空無星無月,隻有一片混沌蒙矓。

身後傳來“啪啪”的腳步聲,在雲襄身旁停下來。雲襄沒有轉頭,隻輕歎道:“阿布,你是不是也在擔心阿彪?所以陪我等他?”那隻從決鬥場上幸存下來的犬中殺手阿布,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別的原因,第一次偎到雲襄身邊,一聲不哼地望著茫茫夜色。它原本是由柯夢蘭喂養,所以也被帶了來,並由金彪來照顧,所以它與金彪也十分投緣。雲襄默默攬過阿豈有此理,心中稍感溫暖。一人一犬,就這樣在寒風中靜坐到天明。

天剛蒙蒙亮,舒亞男開門出來,見雲襄渾身已被夜霜染成了雪白,她不禁嚇了一跳,忙脫下披風給他披上:“你怎麼還沒睡?在門外凍了一夜,當心凍出病來!”

“阿彪出事了,我要去看看。”雲襄說著長身而起。舒亞男一見雲襄神色就知道勸不住,連忙道:“我跟你一起去!”

二人把阿布推回門裏,起身走向牧馬山莊。此時天色尚早,街上看不到攬客的馬車,二人就這樣從揚州城一直走到郊外的牧馬山莊。默默來到山莊後方的馬場,遠遠就見不少閑漢聚在馬場門外,正對著上方指指點點,議論紛紛。雲襄順著他們指點的方向抬頭望去,立刻就看到了掛在高高的旗杆上,那具血肉模糊、隨風飄蕩的屍體。

雲襄渾身一顫,愣在當場,定定地望著吊在半空中的金彪。他張嘴想喊,卻嘶啞得發不出半點聲音。愣了不知有多久,他突然一步步走向金彪,完全無視周圍的一切。

“你瘋了!”舒亞男連忙拉住他,誰知他那瘦弱的身體,此刻竟爆發出了想象不一到的力量,練過武的舒亞男竟也拉之不住。眼看馬場守衛的武師在向這邊好奇地張望,舒亞男再顧不得許多,急忙一掌砍在雲襄後頸上。雲襄身子一軟,不由歪倒在舒亞男肩頭。舒亞男將他扶到最近的一家客棧,對詫異萬分的夥計急道:“我相公突發急病,快給我們開間清靜的客房。”

夥計手忙腳亂地幫忙將雲襄抬到客房,關切地問:“夫人,要不要小的去請大夫?”“是老毛病,我們自己有藥。”舒亞男連忙道,說著就送夥計出來,突然又想起了什麼,“對了,麻煩小哥送幾壇烈酒上來,我相公這藥要靠酒送服。”

夥計連忙下樓抱了兩壇酒上來,舒亞男收到後打發了他一兩銀子,然後仔細關上房門。見雲襄依舊昏迷不醒,擔心他受不起自己方才那一掌,舒亞男連忙端起桌上的茶水潑到他臉上,隻見雲襄渾身一個激靈,終於緩緩睜開了雙眼。

“你現在感覺怎樣?”舒亞男擔心地盯著他那空洞的眼眸,柔聲問。隻見雲襄茫然地望著虛空,好半晌才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阿彪還吊在那裏,我要去救他!”說著他一躍而起,向房門衝去。

舒亞男連忙堵在門口,低聲喝道:“你瘋了!咱們還在牧馬山莊,你一出這個房門,就連自己也保不住了!”

“你別管了!阿彪是被我害死,我要去放他下來!”雲襄怒喝著,想要拉開舒亞男,卻見舒亞男一揚手,重重一巴掌搧在他臉上,打得他一個踉蹌怔在當場。

舒亞男盯著失去理智的雲襄喝道:“你現在誰也救不了!你想死我不攔你,可你別把我們都陷進去!”雲襄渾身一顫,終於恢複了一點理智。一滴水漸漸盈滿眼眶,他不斷張合著嘴,卻哭不出半點聲音。

舒亞男連忙拍開酒壇遞給他:“我陪你喝酒!”

雲襄一言不發接過酒壇,一揚脖子就是一陣鯨吞海飲,淚水和著酒水湧入口中,苦得人肝腸寸斷。直到那一壇酒涓滴不剩,他才抱著酒壇慢慢跪倒在地,神情如癡,默默流淚,卻哽咽著哭不出聲來。舒亞男擔心地俯下身,撫著他的頭柔聲道:“想哭就哭吧,別憋在心裏。”

“是我害了阿彪,是我的狂妄自大,害死了阿彪!”雲襄終於像孩子一般,“嗚嗚嗚”地大哭起來,“這次行動之前,阿彪就告誡過我不要太心急。可我為了複仇,完全無視風險,完全低估了南宮放。我哪是什麼千門高手?我根本就是個十足的笨蛋!”

舒亞男輕輕歎了口氣,將手中的酒壇遞給他道:“人的智慧終有無法企及的地方,這世上也沒有無所不能的聖人,誰都有意外失手的時候,你也不必太過自責。”

雲襄流著淚連連搖頭,指著自己的心口哭道:“你不知道我看到阿彪血肉模糊地吊在那裏,心裏是什麼感受,我害怕,我恐懼得渾身恢複發抖。我怕自己的狂妄大膽和驕傲自負,再害了身邊的朋友。一直以來,我都以為阿彪隻是自己利用的棋子,我對他不會有任何軟弱的感情,但現在我才知道,阿彪是我的兄弟!連心連肺的兄弟!我永遠也克服不了這種軟弱的感情,也永遠成不了心靜如水、無情無義的千雄。成不了千雄,我又怎麼能戰勝精明過人、實力雄厚的南宮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