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寂靜,空無一人,再無聲息。
再回想剛聽到這聲嬌笑,更覺得似真似幻,分不清是幻覺還是真聽到了。宗陽掃過一圈,冷笑道:“敢不敢出來一見?”
等了半響也沒聽到有人回應,依舊死寂。隻是那種仿佛被人盯上的陰森感,自打他踏進廟門,就越來越強烈,他似有所覺地抬頭對望過去,不覺一愣。
是城隍爺的泥像。
這廢棄城隍廟裏的城隍爺,模樣打扮和城南城隍廟裏那尊一般無二,大馬金刀端坐堂上,頭戴官帽,身披紅巾,膚色黃裏透紅,神色肅穆威嚴。
聽說景城的城隍爺,名為鄭忠,是景城史上出過最大的官,在周王座下做過宰相。為人中正無私,做過不少驚天動地的大事,死後景城人感念恩德,替他塑像立為城隍爺,世世代代供奉,護佑一方百姓。
然而兩尊城隍爺泥像相比,給人感覺大不一樣,“似乎少了那份正氣。”
正氣這東西,說來虛無縹緲,但卻能感覺到。城南那尊泥像,有種公正仁義的氣勢,而他麵前這尊,卻空洞無神,反而讓人覺得陰冷。
同樣方口直鼻,方臉大耳,端正至極的模樣,但這尊泥像的眼睛虛眯著,眼裏似有幽光閃爍,仿佛隨時在死死盯著每個進門的人,讓人十分不舒服。
“明明是尊泥像,怎麼眼神像在審視我,還一直跟著我?”
宗陽皺眉,暗中安慰是自己疑神疑鬼,目光落下來,又是一凝,“供桌上擺的香爐,裏麵燒掉的三炷香,煙灰還豎直沒落,像是是剛燒完的。擺放的貢品,鮮果紅潤,燒雞大鵝被撕扯過,看來是才放上去的,難道之前剛剛有人來過?”
“這城隍廟早荒廢了,還有誰會來打點?”
莫名的,宗陽想起守廟的老頭來,卻發覺對他的印象不深,但聽過澤林打探來的消息,二十多年前的舊事,和他顯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
“倒是忽略了,這名叫葆奎的老人,是個關鍵人物,或許城隍廟的事,他知道最多,幹脆再去看看他。”
打定主意正要離開,卻聽廟後麵傳來嘿嘿笑聲,這次聽得格外清楚,讓宗陽瞳孔微縮,迅速朝廟後掠去,“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誰在裝神弄鬼!”
穿過後門,是個破敗院落,一道身影剛轉過走廊,宗陽緊追而去。
跟著這身影,衝進了一個屋子裏,終於將他堵個正著。適應了陰暗的光線,宗陽終於在廟裏見到了唯一的活人,竟是個中年大漢。
隻見他衣衫襤褸,不整邊幅,頭發汙濁散亂,卻在抱著個雞腿啃得滿嘴流油,臉上露出呆傻的笑。
“是個瘋漢?”
沒想到會遇上這麼一個人,像是把這當作了住處,卻顯然沒什麼古怪。宗陽失望之後,突然想起一件事來,猛地緊盯這瘋漢,滿臉震驚。
“剛聽過的城隍廟鬧鬼舊事裏,葆奎當年十多歲的兒子瘋了,算下來過去二十多年,不是正好中年麼,難道就是他?”
誰能想到,過去二十多年了,這人居然還活著,而且還好好的住在這裏!
“他是怎麼活下來的?”
聯想到外麵的貢品,還有之前的猜測,他隱隱有了明悟,再看向麵前的瘋漢,心裏百味雜陳。
“他雖然瘋了,卻還有個慈愛的父親,每天冒險回來給他送吃的,含辛茹苦養活他這麼多年。而我的父親,同樣生了我,卻十二年不聞不問,恐怕我死了,他都不會來看一眼,相比下來,宗繼勝是何等的薄情寡義。”
默然片刻,他突然一驚,“葆奎的兒子在這,難道那幅畫也還在不成?”
他迅速掃視周圍,才發覺這是間臥房,舊桌椅,側麵的木床早已倒塌在地,床邊果然掛著一幅已泛黃的老畫。
乍一眼看去,宗陽也恍惚失神。
畫上是個絕美的少婦,背對著人,慵懶坐在梳妝台前,背影曲線玲瓏,格外誘人。她青絲如瀑,纖纖素手輕柔梳理,銅鏡上顯現出她嬌柔美豔的俏顏。細眉如黛,唇如點朱,鳳眼仿佛也透過銅鏡,正宜嗔宜喜地望著身後的人。
“好美!”
哪怕宗陽,也不得不讚歎少婦的美貌,更驚歎畫師的巧奪天工,將少婦的誘人神韻,活靈活現留在了畫裏,恍若永恒。
恍惚中,耳畔聽到似有若無的哭聲,如泣如訴,細柔嬌呼。
“誰來救我,救救我……”
宗陽卻眉頭猛跳,“是剛進門時聽到的聲音,難道是這畫裏的少婦在求助?可畫是死物,怎麼會傳出女人的聲音,莫非是有人躲在我見不到的地方,故意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