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9章(1 / 2)

這一天邢綺菲遇上傑明,一個和她同年頗富魅力的男子,他們就像經典電影裏的男人和女人,在相遇的第一瞬間互相愛上了。

也許那隻是一種假設,邢綺菲一直在質疑這樣一種關係,她不再相信任何電影鏡頭,八年的離婚生涯讓她落到生活的基本層麵,那也是最粗礪晦暗的層麵,邢綺菲曾經熱衷的浪漫故事突然變得虛假蒼白和低智商,邢綺菲的說話語氣和節奏已和新加坡職業女性一致,短促直接不帶性別色彩,聰慧的,不性感的。

但是無論邢綺菲怎麼質疑,她仍然拒絕不了某種力量,你可以將之看成愛的力量,但“愛”更像是個陳腐的字眼,邢綺菲寧可相信命運的力量,邢綺菲承認自己的脆弱渺小,對於經過掙紮卻掙脫不了的這樣一種關係,她隻能歸咎於命運。

這一天沒有任何預兆,也不曾有過憧憬。這一天是西西裏的十三歲生日,第一次穿上少女裝的女孩,顯得亭亭玉立,有了那麼一點妙齡少女的跡象,邢綺菲想到了自己的年齡,邢綺菲看到了自己對自己的疏忽。

這天邢綺菲沒有用汗衫短褲打發自己,她穿了一條黑色吊帶長裙,配一塊紫紅披肩。在新加坡這差不多就是盛裝了。為了這套裝束,邢綺菲預先去美發沙龍吹了頭發,蒸了臉,穿了盛裝就要化妝,邢綺菲上粉底畫眼線夾睫毛,她手勢嫻熟,畢竟那也曾是她的業務之一,那時候上舞台她們自己化妝。

盛裝化妝的邢綺菲變成了另外一個女人,讓女兒震驚感動得紅了眼圈,她認為媽媽是為她的生日打扮,這讓邢綺菲有些內疚,如果知道後麵將有一場相遇,那麼此時此刻她大概不會如此得心應手地描眉畫唇。

事實上,邢綺菲是為夜晚去音樂廳而盛裝,這是新加坡一年一度的藝術節,每年這個季節也是邢綺菲的節日,新加坡的藝術節通常會有幾台世界級高水準的音樂和舞蹈,邢綺菲覺得就像在沙漠跋涉了一年,這個季度是她解渴的日子,她總是預先做足功課,閱讀相關的大量資料,然後訂購票子,費盡心機調整看演出和上課的時間。

音樂會九點開始,是新加坡自己的交響樂團演出,邢綺菲離婚後就很少去聽本地樂團演奏,這當然是和前夫和他的妻子也在台上有關。但這已是前幾年的情緒,八年過去了,邢綺菲平靜了,很少再為他們的存在而影響心緒。事實上,前夫莊亞文從去年開始就沒有再拿到合同,樂團演出已沒有他的身影。

這晚的演出曲目是馬勒的《G大調第四交響曲》和他的最著名的由六首帶管弦樂的歌曲組成的《大地之歌》,馬勒動蕩不安的音樂並不適應邢綺菲,但無論如何他是維也納交響樂大師行列中的最後一位,邢綺菲渴望接近他。奇怪的是,她是在離婚後才開始成為音樂愛好者,如果說之前的舞蹈生涯也離不開音樂,但那時的她安靜不下來,靈魂處在表麵的喧囂中,隻對抒情溫和的音樂產生反應。

可以心安理得的是,音樂會開始得很晚,慨不耽誤晚上的課,也給女兒的生日派對一個空間,邢綺菲已經發現女兒在尋求自己的空間,她渴望獨立卻又懂事地將可能會讓母親傷心的渴望埋在心底,十三歲是一個台階,她將進入反叛的青春期,邢綺菲希望不要讓自己的女兒失望,她精心打扮參加音樂會也是為了讓女兒更輕鬆坦然麵對自己的願望,讓她的生日更接近她渴求的風格。

如果有什麼預兆,那麼,她的盛裝她的化妝便是一個預兆,她站在鏡子前和女兒一樣吃驚,她仍然美麗性感光彩照人,如果有異性傾心於自己一點不奇怪,她對自己開著玩笑,不可思議的是,這一閃而過的念頭竟成了現實,邢綺菲很長時間都不敢相信這是現實。因為她的現實是四十三歲的現實,黯淡、乏味毫無新意,怎麼會有愛、傾慕、一次次的怦然心跳?

那個夜晚仍然悶熱。邢綺菲不想讓汗水毀壞她的化妝,她打算坐的士去音樂廳,但那是個周末晚,邢綺菲站在馬路等的士一等等了二十分鍾,她到音樂廳時遲到了。

她是和一群遲到的觀眾在門廳聽完馬勒交響曲的第一樂章,第一樂章結束後,音樂廳的領票員才把遲到的觀眾帶進場。也許那晚的交通問題,或者馬勒的音樂讓人敬而遠之,總之,音樂廳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空位,邢綺菲的位子在邊上,她那一排靠走廊隻坐了一位男土,他就是傑明。遲到的邢綺菲站在他的位子旁對他微笑頷首道歉,他彬彬有禮起身站到走廊讓穿長裙的邢綺菲能從容進到她的位子。這樣,第一時間他們就有空間彼此打量一眼,當然,互相看到的是淑女和紳士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