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老天總愛戲弄人,她嫁入水棲宮這十年來,受得苦難已毋寧提起,這女子嫁人正是如此,嫁得不好,縱受盡折磨,也隻能怪自己無福蹇運,怨不得旁人…可這兩個可憐的孩子又犯了誰,竟落得被親生父親殘害至死的下場!
“張萬佺!你這殺千刀的狗畜生!”白鳳珠憤懣嘶叫,元香與侍衛阿全聽她這一喊,嚇得連忙抱起癱軟的白鳳珠跑進內室裏,生怕被人聽見。他二人都心知肚明,這張萬佺暴虐成性,若非這些年忌憚仙人洞勢力,怕連白鳳珠也難逃其害!這會兒張萬佺吃了幻藥發瘋,連自己兒子都殺,又哪會顧及甚麼妻子!
元香與侍衛阿全將白鳳珠抱到內室床上,見白鳳珠仍悲憤交集,抽噎哭泣,都不知作何安慰好。他二人都是白鳳珠從仙人洞帶來的親信,然而在這水棲宮內不過十年,竟早已忘記在仙人洞時無憂無慮的生活,日日過得膽戰心驚惶惶難安。他二人站在臥床前各有不同想法,隻是都抿著嘴,心焦不忿,又各自歎息。
待白鳳珠終於停下哭聲後,侍衛阿全開口道,“小姐,我看咱們再待下去,別說救人,怕是連咱們自個的性命都顧及不來!”
白鳳珠一張秀臉上猶帶淚痕,聽這話後,想了想覺著有理,可她並非聰慧之人,琢磨不出甚麼,就問道,“我有甚麼辦法,又還能做甚麼?”
侍衛阿全總算有些頭腦,獻計道,“小姐,咱們現在隻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回仙人洞去,找洞主大人給咱們撐腰做主,張宮主雖然厲害,但總會顧及老洞主顏麵..!”
白鳳珠立刻搖頭否決,“我不走!見不到我兒子,我絕不走!”
阿全歎了口氣,無奈道,“那這個法子不行,咱們還能選另一條路走,就是去找老宮主!小姐,你想想,張萬佺最是怕老宮主,咱們想辦法去見老宮主,把這些年水棲宮內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好叫他能回水棲宮來主持公道…!”
白鳳珠一聽,馬上坐了起來,道,“對!咱們想辦法去找嶽父!他雖然嚴厲刻薄,但總非橫行霸道之人,又尤以水棲宮大業為重,知道張萬佺胡作非為,一定會想法收拾他!”
元香也道,“就是就是!小姐,若老宮主回來,必定還能帶若棲少爺回來,到時候小姐與若棲少爺就不再是骨肉分離了!”
白鳳珠聽元香這一說,才想到,張伯彥若能回來,必會帶上自己兒子,一時間豁然開朗,頓塞於胸中的種種心結全數盡散,再那裏考慮張萬佺的事,隻恨不得立刻跑去水天雲閣好能見到自己的兒子!於是不住點頭道,“是,阿全你說的對!太對了!我怎麼就沒想到!”
阿全道,“小姐先別高興,這水天雲閣要怎麼咱們去還不知道呢。”
白鳳珠卻不管那個,隻心急道,“總有辦法的,阿全你聰明,快好好想想。”一旁元香也催促道,“阿全,快想辦法,咱們三人好一起去找老宮主!”阿全隻得遵從,但心內並不知何從下手,隻是他麵前小姐丫鬟二人沒一個是有主意的,他隻得把種種擔心徑自吞進肚子裏不說出來。
這日午時,張萬佺倒在虎皮上,緩緩清醒過來。見滿地屍體,其中還躺著自己的兩個兒子,心裏也不禁後悔,可這悔恨持續不了一會,他就把這種種怒氣悔意遷怒給昨日那百越族女子!於是站起來,提著皮鞭又走了過去,那百越族女子已是死去多時,倒在地上整張臉扭曲畸形,下身更是血淋淋叫人不敢睹目!張萬佺走過去,眼睛都不多眨一下,狠狠鞭打那女子屍體,越抽越是氣憤,抽到最後,硬是將內力逼入手勁揮鞭,將那女子屍體活生生截斷成了兩半!
等抽得那百越族女子屍身已碎裂成各不等大小肉塊後,張萬佺終才覺著解氣,甩手將鞭子扔出百丈之外!隻見他渾身已竟染血色,嗔目切齒,兩眼赤紅無比!他狠狠吸了口氣,凶煞惡狠地叫吼出兩聲,一旁仆人全部被這震耳聲嚇得哆嗦倒地,可無一人敢發聲,隻怕一不小心被遷怒而枉送了性命!
張萬佺吼完,又怒道,“今晚把那些百越族女人全給我找來!看我怎麼好好收拾她們!”
於是這晚,水棲宮東宮侍衛連抓了十幾名百越族女子。張萬佺在東石湖樹林中空出了片地,讓手下將她們衣服盡數去除,並排裸而踞地,又命手下牽來十幾匹羝羊,每匹都是喂了極強的春藥,與那幾十名百越族女子交配。夜黑無月,東石湖林裏掌燈立成一圓圈,圍在那十幾名女子邊上。張萬佺則倒在另一側橫椅上,懷裏抱著一金發碧眼波斯國女子,這女子正是他最近新寵,此刻此等“美景”在前,他當然要帶上寵姬一起觀賞玩樂!隻見那十幾名女子各各在羝羊身下痛苦掙紮呻-吟,而張萬佺卻是看得悅目娛心,過會色欲心起,在那波斯國女子臉上連親了好幾口,又伸進那女子衣服內撫弄,咧嘴淫笑道,“我的好香香!好不好看!”那波斯國女子並不說話,隻是咯咯笑,另一隻手伸道桌案上“究極丸”的盒子裏,拿出“究極丸”一顆顆送進張萬佺嘴裏。張萬佺滿意至極,又捧著那波斯女子親了起來!
正待張萬佺準備與那波斯女子好好親熱時候,他渾身忽覺虛虛飄飄,然隻當是“究極丸”起了效,趴在那波斯女子身上滿不在乎繼續啃食,可再過一會兒,他越來越身體無力,頭昏目眩起來,連麵前波斯女子也已成了雙影樣子!張萬佺雖殘暴戾氣,可也絕非尋常庸人,當即知道不對,開口喊道,“劉德!劉德!!叫侍衛!!快!過來!”然隻這一瞬之間,那波斯女子便從靴子裏拖出一匕首,直向張萬佺心口插去!張萬佺內力高,縱是中了迷藥,亦還能動彈幾分,抓起那女子胳膊,就順勢滾到地上去!一旁侍衛趁著功夫,齊齊跑上前來,要逮住那波斯女子,而那波斯女子毫不在意生死,抓著匕首又了衝上去,張萬佺此時是再無力氣了,四麵仰天隻張惶道,“快!快!拿下拿下她!!”
幾個侍衛便雙雙施展擒拿手,抓著那女子胳膊,又將匕首踢走,把她按在地上!張萬佺居宮主位多年,危機應變能力自不容小覷,馬上道,“別殺!留活口!問出誰派來的!”那波斯女子此刻手中已無兵刃,知是敗勢已成,也不放棄,蠻橫發力,掙動著又爬到張萬佺身上,她雙手被抓,隻能如野獸般往張萬佺身上猛勁衝撞!張萬佺躺在地上,看她如困獸般垂死掙紮,心中得意至極,不由哈哈大笑,誰知這一笑竟最終演變成淒慘嚎叫!原是那波斯女子突發狠張口咬在了張玩佺子孫根上,抓住她的侍衛急忙要拉開她,可越是拉她咬的越用力,到最後拉開她時,隻見她口中已是咬下來好大一塊肉-根,帶血連筋!張萬佺疼的斜嘴歪臉,口吐白沫,遍地打滾慘叫….!而這一場“人□□-合”的盛宴,終是以張萬佺做成‘太監’而收場了!
水天雲閣,祀西山上。
時年張若棲已九歲。這日午時不過三刻,他見張伯彥下山離去後,便又如往常一樣,去看他的兔子“阿毛”。他照顧阿毛已有四年,這四年來,他仍舊一個人遊竄大山林裏,除了平日與爺爺在練功讀書上說幾句話外,再無一人可傾訴交流,所以閑時下來,他便來森林裏與阿毛說話。在他心裏,兔子阿毛已絕非一般飛禽走獸,而是他的朋友夥伴。
張若棲今日特意挑了一紅潤桃子,帶給阿毛吃,走到森林吊橋前,不禁加快腳步,想早些見到阿毛吃桃子時歡快打滾的樣子。然而從吊橋下來再走數十步,竟見到張伯彥站在兔子窩前背手等他。張若棲即刻驚慌不已,但見兔子還安穩呆在窩裏,又有些放心,隻是不知該向前進還是退後離去,便停下腳步,低下頭。
張伯彥早已聽到張若棲腳步聲,這時聽到張若棲止步,便轉過身去,沉默少焉,道,“我不止一次問過你,午飯過後去做了甚麼,你是怎樣回答的?”
張若棲怯聲道,“我說去練習遊水。”
張伯彥道,“那你可曾遊過?”
張若棲搖頭,張伯彥道,“為君之道,可有一條是教過你說謊?”張若棲搖頭,張伯彥大哼一聲,走近他,道,“為君者,最忌是說謊,說謊即矯飾言行!話可以不說,可不盡說,亦能模棱兩可,卻絕不能說謊!君授神權乃是天意,即坐擁普天下最至高無上的地位與權力,你且說說你需要向誰去矯飾言行,又需向誰做解釋?這等荒唐俗人的行徑,也是你該學的?”
張若棲低頭道,“爺爺,若棲錯了!”
張伯彥一貫教導張若棲,若做錯事,斷然不可說謊掩飾亦不可推諉,此刻見張若棲果然大方認錯,心中怒氣不由減了幾分,便收斂道,“為君,位天下。天下之事,上能懂天,下能知地,方能為天下主,你錯在何處,可明白了?”
張若棲道,“為君者,即已知天下之源萬物之始,故虛靜以待,令名自命也,令事自定也,絕無欺天罔人之說。”
張伯彥聽此一言,麵上雖無表情,心內卻極是喜悅,甚為張若棲觸類旁通的超絕悟性引以為傲,想到匡扶大齊之偉業倘在此兒手裏,必可如願以償修得正果。隻是今日,尚且還需做一件事,張伯彥捋著胡子道,“若棲,你該知道,十年礪一劍,出劍便要一劍封喉,我辛苦栽培你這麼多年,為的便是這一試!”
張若棲道,“若棲知道了。”
“今日我且再教你一件事!”說著,張伯彥便將身側兔子用掌力吸住,抓在手裏,正對向張若棲,道,“你可知道,四年前你收留這隻兔子時,我便已經知道了?”
張若棲登時怔神呆立,心中蹙悚錯愕,並未深層體會張伯彥的話,隻盼爺爺發善心,好能放了阿毛!
張伯彥抓著那兔子道,“我雖知道,卻讓你養了這兔子四年,你明白我是何意圖?”
張若棲到底隻一未經世事的孩童,那裏真猜的出張伯彥的意圖,隻焦急道,“我知道,我知道…!”
張伯彥知曉張若棲又在撒謊,卻不怒反笑道,“莫怕,今日爺爺且好好告訴你!我容得你養這畜生四年,便是要你與它培養感情,我問你,這四年來,你是不是對它很好,它也漸漸適應你,你與這畜生現在成了朋友?你手裏拿的桃子是不是給它吃的?”
張若棲嚇得連忙丟開手裏的桃子,渾身汗洽股栗,栗栗危懼,緊閉嘴巴一句也答不出。
張伯彥看他不答,哼道,“為君者最忌感情用事!何況我張氏一族複國大業未成,怎容得你如此婦人之仁,不識大體!你可還記得,為中興我大齊,該做些甚麼!”
張若棲這時才明白了張伯彥的意思,緊閉眼睛,憋著嗓子,從牙縫裏咬出幾句道,“爺爺,我錯了!為中興我大齊,天下間再無一事可與其比重,父母可殺!兄弟可弑!至親至友亦可割舍!”
張伯顏大叫一聲“好”!便提起那兔子放到張若棲麵前道,“你今日便親手殺了它!”
張若棲頃刻間麵若死灰,握緊了拳頭,渾身戰栗不已,悲慟欲絕的看著阿毛…..他此刻茫然無措,並不知道該作甚麼或該說甚麼,才能讓張伯彥放了阿毛?這一”為人君者”,可是逼得他進了一條死路,他終其一生不得哭,不得怨,不得跪,不得求饒也不得後退!隻得做一逆流而上的行舟知難而進。而他這般堅強奮勇,可是一直都做到了,卻能不能求得這一次?於是張若棲艱難開口道,“爺爺,我再不犯了,求您…”
張伯彥大失所望,眯起眼睛長歎一聲,道,“看來當真是‘情’字誤國…..今日莫說是這兔子,便是有你叫你砍了爺爺的頭換我大齊山河,你又有何不為?你太叫我失望了!“說完,當即雙手用力,捏碎阿毛的骨頭與腦殼,將阿毛的屍體扔道了張若棲麵前。而後張伯彥叫來手下,在兔子窩處生火支架,將死去的阿毛拔毛剔骨,放在火上烤,烤熟後,叫人拿到了張若棲的麵前。張若棲這時雙眼已是一片死寂,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張伯彥則背對於他,冷冷下令,”把它給我吃了。”這當是張若棲生平第一次,未聽從張伯彥的話。他絕食了五天,這五天裏,張伯彥將這一切看在眼中,心裏卻毫不在意,隻覺張若棲羽毛未豐少不更事,竟做這等幼稚可笑的行為!勢必要做出點甚麼好叫他反省認錯,讓他知道這‘情’字一關與匡扶大齊相比真乃一文不值!而張若棲也確實鬥不過張伯彥,在張伯彥將第一百隻兔子的屍體仍在他麵前的後,他必然認輸低頭,在阿毛的窩旁邊,將已經發臭的阿毛吃進了肚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