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鳳溪深情喚了一聲,“若棲。”
張若棲緩緩回頭,笑了一聲,“王爺。”柳鳳溪一聽這稱呼,心裏一涼,站在原處不動了。張若棲從窗邊離開,肩上花瓣也一路落了下來,柳鳳溪看那地上花瓣,更是難受,道出一句,“落花不語空辭樹。”
張若棲坐到椅子上淡笑道,“怎麼說這樣悲涼的詩,不像你。”
柳鳳溪不答,坐到他對麵處。張若棲一對潤目,如明澈秋水遞去,看了看柳鳳溪道,“清減了不少,要多注意身體才是。”
柳鳳溪雙眼灼灼瞅著張若棲,嘴角微開又閉,反複數次,最終一句話也沒說出來。張若棲倒淡定自若,指指桌上一冊子,道,“你手下官職官位,我已盡數列出放在這。南相(國相)位子極重要,已換成了劉邠,北相則由陳徹去做。司隸校尉雖動不得,但都官,功曹,兵曹各從事已選好了可靠之人,你大可毋需再擔心皇帝會派甚麼人來。武官方麵所有要職全換掉,另外武原和淮陽太守已撤職查辦,換了人。幾個都尉也需變更一番,人選皆列在這裏,由你來定奪。其餘還有官員共七十三人,你好好看看,若有異議,就和我說。”
柳鳳溪看也沒看那冊子,低下頭道,“我自是信你。”
張若棲微笑道,“再信我,有些事,你也要自己去看。何況,忙完這事,我也該離開徐州了。”
柳鳳溪一聽這話,慌忙站起來,走到他麵前,怔楞看著他,卻不敢上前,哀求似地小聲說,“你走?去哪裏…我…..我知你有要緊大事去辦,不留你,我祝你…祝你…祝….”
張若棲道,“這邊有你二姐三姐在,劉邠陳徹也都是可信賴之人,我沒甚麼不放心。你隻需好好顧自己。”
柳鳳溪點點頭,眼裏已有些濕潤,然而並不敢叫張若棲看見,趕緊低下頭去。他清楚自己這懦弱愛計較最不得張若棲喜歡,可這世上,但凡有人與自己一樣喜愛上了張若棲這樣的人,眼裏又如何能容下其他呢?
“今晚,你留在這睡麼?”
張若棲道,“不留了,今晚還有事回去處理。”
柳鳳溪手指捏的青白,不敢再多說話,張若棲站起身,從他身側走過,走到門邊處,忽對著門外花叢歎了口氣,道,“當年在京城初遇你,正時杜花盛綻之際,你跟隨春陽他們一群公子遊園,卻總滿臉哀愁走在最後。你不知我早已看到你,又聽見你感慨杜花不相識,那般紆鬱難釋,我見你如此,心中憫極憐極,就想,若這公子在我身邊,我必會實現他的願望,叫他比那四時青黛還要恒久綻放。如今,我是否做到了?“
當年柳鳳溪離開趙王府去京城,自詡滿腹才華可平步青雲而上,結果在京城數年卻隻做了一小樂官,是以鬱鬱不得誌,終日與那些富貴公子們喝酒玩樂,醉生夢死,心中卻尤其痛苦,隻盼他日有機遇能施展抱負,做一番豐功偉績。此時柳鳳溪聽張若棲這番話,眼淚已流下來,想起當初懷才不遇的自己,又想到如今誌向已成,竟全無欣喜,隻留戀麵前這男人。一時間思緒如亂麻,又氣又惱自己,又愛又恨張若棲,這般痛苦掙紮,不敢回頭叫張若棲看見,隻捂著嘴,一動不動道,長久才戚戚道出,“你答應我的,全都做到了,可如今,我早已變了…..”然而這話,並未傳入張若棲耳中,他早已穿過花叢離去。
文竟這幾日,心中早有打算借著查呂堂主一事,好能溜出教去。莊三欣然同意,還說自己要與他一同去,文竟想了想,覺著不妥,就老實回書房內繼續批文書賬目。半月後,派去柳州查看呂堂主的手下快馬加鞭趕回,將所查疑點證據上報給了文竟。左溢清挨在旁邊一同看,甚為鄙視道,“他娘的,這呂堂主,竟然和他那妓院相好在一起兩年了,怪不得把投靠水棲宮這事說出去了,全當是自己女人就口無遮攔,真蠢!”
莊三道,“呂堂主這相好妓-女,在呂堂主死後不久,就從柳州失蹤,照理說應該是回樓中樓了。看來,樓中樓是一早就鎖定好一些重點目標,呂堂主因為妻子原因,就是這目標之一。”然後莊三又拿起桌案上一信封遞給文竟,“你看這個,是近兩年與樓中樓有關,且死因可疑之人,除去江湖中人之外,也有幾個是做官的。”
左溢清道,“看來,九王爺也早被樓中樓盯上了,隻是奇怪,他一向風流好色,卻一直未上鉤…..”
文竟看也沒多看那竹簡,道,“既然呂堂主的事已查清,也查到他投靠證據,這事就不要再管了。”
莊三道,“我看也不要多查下去了,不然驚擾到十四段,可不好收拾,反正呂堂主死了對咱們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就這樣不了了之就是。”
左溢清不太樂意道,“國有國法,教有教規,即便十四段再能耐,也不該管咱們天啻教的事。”
莊三則道,“你這話說的,普天之下,四海之內,無論發生甚麼,皆國家分內之事,怎麼能說十四段管不著?”
左溢清憤怒道,“你這純粹屁話!江湖有江湖規矩,朝廷有朝廷禮法,江湖在朝廷之外,就不該由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