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奕走的那天,張曉煦的架勢十足像送孩子上學去的家長。而胖魚則是書童,拎著老爺給少爺備的一大包東西。本來裴奕不讓他跟著去的,可是耐不住張曉煦三磨兩磨,最後還是妥協了。
登機前,張曉煦還是被攔下來了。攔住他的是夏頤。說是什麼稅務局接到電話,有人舉報他們公司有偷稅漏稅的行為,跑來突擊檢查。說是沒有查清帳目前,公司的負責人不能離開本地。
張曉煦皺眉,怎麼什麼破事兒都往今天趕啊?他讓夏頤先回去應付著,說是幫裴奕安頓好,就坐下班飛機回來。
這個主意讓裴奕否決了。
臨走的時候,裴奕對他笑了笑:“我這麼大人了,有什麼好擔心的!”
等到飛機起飛了,張曉煦才垂頭喪氣地跟著夏頤回去。他的手輕輕握著口袋裏那個精巧的小盒子。
本來是打算等幫裴奕安頓好,兩人去浪漫的燭光晚餐,之後去海灘散步。等到那個時候再把準備好的東西給他。結果,現在計劃都被破壞了。
張曉煦悶悶地想著。
晚飯的時候,張曉煦接到了裴奕打過來報平安的電話。張曉煦說了好多叮囑的話,衣食住行和方麵都涉及到了。等他反思著自己是不是太嘮叨的時候,才反映過來裴奕這麼久都沒說一個字。
他尷尬地問電話那邊的一直安靜聽他絮叨的人:“我是不是太嘮叨了?”
“張曉煦,你真的老了,這麼多話。”裴奕笑了,“不跟你說了,我還有好多手續要辦。好好照顧自己。”
張曉煦答應著,說過再見後,他聽到了裴奕的回應。雖然很小聲,他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我愛你。”
這等了很久的三個字來的太過突然,讓張曉煦沒有防備,也沒來得及說出自己那一份。那種從心底蕩漾開的暖意,讓他一整晚都在傻笑。
太過憂鬱或者煩惱會導致失眠,同樣,太過興奮或者喜悅也會。
張曉煦第一次失眠失的這樣滿意,這麼享受。隻是,他的享受被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擾亂了。
聽著電話那端溫柔安慰的女聲,他除了默默地應合,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人總是會考慮到最壞的狀況,可是,等它出現的時候,那種震驚和失落感卻源源不斷地湧上來,吞噬侵襲著心裏最柔弱的一部分。
張曉煦掛掉電話,凝神地看著抽屜角落裏那件暫時由他保管的東西。他以為不會再有把它拿出來的必要了。可是,該來的還是來了。
他輕輕地歎氣。
曾經讓他覺得最輕鬆的地方,此時卻讓他覺得無比沉重。張曉煦站在Endless門口,深呼吸一口氣,然後走了進去。
當他把那份東西小心地放在小映麵前的時候,小映沒有問那是什麼也沒有急著打開。
他隻是說了句:“給我根煙吧。”
張曉煦看著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後撕心裂肺地咳了起來。殘餘的煙霧,從他的鼻子、嘴裏湧了出來。
“好久沒抽過煙了。”平靜下來他對張曉煦笑笑,“還是羅毅讓我把煙戒掉的。”
“除了在他死後,讓你把這些東西送來外,他沒說些別的什麼?”
張曉煦搖搖頭:“他說把這些給你,你就會知道的。”
“對不起,我應該早些告訴你的。”張曉煦後悔了,怎麼說也應該讓兩個人能見上最後一麵吧。
小映搖搖手:“這樣挺好的,遵從了逝者的遺願。”說著他又抽了一口咽,“記得衛朝跑來找我的那次吧,那時候我就知道了。”
“那你為什麼……”張曉煦有些詫異。
“不是正合他的心意麼?”小映笑笑,“既然他想要這麼銷聲匿跡,在這麼默默地死去,我為什麼要打擾他呢?”
看著吞雲吐霧的小映,張曉煦突然覺得他的影像有些模糊。一直以來他看到的都是喜歡開玩笑,讓人覺得輕鬆愉快的小映。雖然他現在還是在笑著,可那笑已經變了味兒。如果他是傷心的痛哭,自己還可以安慰他一下,說些什麼“他會在天上看著你”的屁話。可是看著他這副樣子,明知道他心裏不舒服,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張曉煦默默地坐著,安靜地陪著聞著二手煙。
一根煙抽完的時候,小映說:“謝謝你及時通知我。”他看了眼那袋封好的東西,“我想一個人靜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