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動派暗殺李先生的消息傳出以後,大家聽了都悲憤痛恨。我心裏想,這些無恥的東西,不知他們是怎麼想法,他們的心理是什麼狀態,他們的心是怎樣長的!其實很簡單,他們這樣瘋狂地來製造恐怖,正是他們自己在慌啊!在害怕啊!所以他們製造恐怖,其實是他們自己在恐怖啊!特務們,你們想想,你們還有幾天?你們完了,快完了!你們以為打傷幾個,殺死幾個,就可以了事,就可以把人民嚇倒了嗎?其實廣大的人民是打不盡的,殺不完的!要是這樣可以的話,世界上早沒有人了。
你們殺死一個李公樸,會有千百萬個李公樸站起來!你們將失去千百萬的人民!你們看著我們人少,沒有力量?告訴你們,我們的力量大得很,強得很!看今天來的這些人,都是我們的人,都是我們的力量!此外還有廣大的市民!我們有這個信心:人民的力量是要勝利的,真理是永遠存在的。曆史上沒有一個反人民的勢力不被人民毀滅的!希特勒,墨索裏尼,不都在人民麵前倒下去了嗎?翻開曆史看看,你們還站得住幾天!你們完了,快完了!我們的光明就要出現了。我們看,光明就在我們眼前,而現在正是黎明之前那個最黑暗的時候。我們有力量打破這個黑暗,爭到光明!我們的光明,就是反動派的末日!
現在司徒雷登出任美駐華大使,司徒雷登是中國人民的朋友,是教育家,他生長在中國,受的美國教育。他住在中國的時間比住在美國的時間長,他就如一個中國的留學生一樣,從前在北平時,也常見麵。他是一位和藹可親的學者,是真正知道中國人民的要求的,這不是說司徒雷登有三頭六臂,能替中國人民解決一切,而是說美國人民的輿論抬頭,美國才有這轉變。
李先生的血不會白流的!李先生賠上了這條性命,我們要換來一個代價。“一二·一”四烈士倒下了,年輕的戰士們的血換來了政治協商會議的召開;現在李先生倒下了,他的血要換取政協會議的重開!我們有這個信心!
“一二·一”是昆明的光榮,是雲南人民的光榮。雲南有光榮的曆史,遠的如護國(指護國戰爭。1915年10月,北洋軍閥袁世凱稱帝,激起全國人民的反對。同年12月25日,雲南首先宣布獨立,以蔡鍔等人為領導,組織護國軍討袁世凱。),這不用說了,近的如“一二·一”,都是屬於雲南人民的。我們要發揚雲南光榮的曆史!
反動派挑撥離間,卑鄙無恥,你們看見的聯大(西南聯合大學的簡稱)。抗日戰爭期間,清華大學、北京大學和南開大學三校聯合組成西南聯合大學。1946年4月,西南聯大宣布解散。走了,學生放暑假了,便以為我們沒有力量了嗎?特務們!你們錯了!你們看見今天到會的一千多青年,又握起手來了,我們昆明的青年決不會讓你們這樣蠻橫下去的!
反動派,你看見一個倒下去,可也看得見千百個繼起的!
正義是殺不完的,因為真理永遠存在!
曆史賦予昆明的任務是爭取民主和平,我們昆明的青年必須完成這任務!
我們不怕死,我們有犧牲的精神!我們隨時像李先生一樣,前腳跨出大門,後腳就不準備再跨進大門!
家族主義與民族主義
周初是我們曆史的成年期,我們的文化也就在那時定型了。當時的社會組織是封建的,而封建的基礎是家族,因此我們三千年來的文化,便以家族主義為中心,一切製度,祖先崇拜的信仰,和以孝為核心的道德觀念等等,都是從這裏產生的。與家族主義立於相反地位的一種文化勢力,便是民族主義。這是我們曆史上比較晚起的東西。在家族主義的支配勢力之下,它的發展起初很遲鈍,而且是斷斷續續的,直至最近五十年,因國際形勢的刺激,才有顯著的持續的進步。
然而時代變得太快,目前這點民族意識的醒覺,顯然是不夠的。我們現在將三千年來家族主義與民族主義兩個勢力發展的情形,作一粗略的檢討,這對於今後發展民族主義許是應有的認識。
上文已經說過,建立封建製度的基礎是家族製度。但封建製度的崩潰,也正由於它這基礎。一個最強固的家族,是在它發展得不大不小的時候。太小固然不足以成為一個力量,太大則內部散漫,本身力量互相抵消,因此也不能成為一個堅強統一的有機體。封建的重心始終在中層的大夫階級,理由便在此。重心在大夫,所以侯國與王朝必趨於削弱,以至製度本身完全解體。一方麵封建製度下所謂國,既隻是一群家的組合體,其重心在家而不在國,一方麵國與國間的地理環境,既無十分難以打通的天然牆壁,而人文方麵,尤其是文字的統一,處處都是妨礙任何一國發展其個別性的條件,因此在列國之間,類似民族主義的觀念便無從產生。春秋時誠然喊過一度“尊王攘夷”的口號,但是那“夷”畢竟太容易“攘”了,(有時還不待攘而自被同化)所以也沒有逼出我們的民族主義來。我們一直在為一種以家族主義為基礎的天下主義努力,那便是所謂“天下一家”的理想。到了秦漢,這理想果然實現了。就以家族主義為基礎的精神看來,郡縣隻是抽掉了侯國的封建——一種階層更簡單,組織更統一,基礎更穩固的封建製度,換言之,就是一種更徹底,更合理的家族主義的社會組織。漢人看清了這一點,索性就以治家之道治天下,而提倡孝,尊重儒術。這辦法一直維持了二千餘年,沒有變過,可見它對於維持內部秩序相當有效。可惜的是一個國家的問題不僅從內部發生,因而家族主義的作用也就有時而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