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默皺著眉,拍拍懷裏孩子的屁股,嘟囔了句:“軍子晌午沒給你把尿啊?”
孩子老老實實偎在趙默懷裏,不吭不響。
他是個傻子。
趙鵬不是天生傻,而是那時候出事變成傻子的。縣醫院的醫生當時就說,這孩子治不好了,隻能慢慢養著,以後啥樣得看他自己造化。
這件事是趙默心裏紮著的一根刺,一輩子都拔不出來。看到三娃又尿炕,他也不生氣,嘟囔完就把孩子放在另一頭的炕梢。
“晌午吃飯了沒有?你二哥給你熱粥了?”趙默嘴上說著,雙手利索地把孩子尿濕的褲子褪下來,團吧團吧扔一邊,轉身在炕沿邊的木櫃子裏翻騰出一條幹淨褲衩給他換上。
三娃傻愣著任由趙默折騰,一動不動。口水順著嘴角往下淌,弄得他脖子上的破布圍兜一片濕乎乎。
趙默也就是習慣性地問兩句,沒指望三娃子能搭話。剛剛進屋的時候看到灶台有用過的痕跡他就知道二弟肯定回來熱過飯了。
收拾好三娃,把他往炕裏推推,趙默摸摸他腦袋,說了句“呆著別動”然後反身下炕。他撿起換下來的濕褲衩,抖抖,回到炕頭順手拿褲衩把席子上的尿擦幹淨。家裏倒是有衛生紙,不過隻有給三娃擦屁股的時候趙默才舍得用,連他和趙軍上廁所用的都是用過的作業本和廢紙。
擦完炕,趙默又端起牆角鐵架子上的洗臉盆去後院水缸裏舀了半盆水,三兩下把髒褲衩揉幹淨,掛起來晾上。後院背陰,洗的衣服晾上不愛幹,隻能勤洗勤晾,所以他養成了有衣服馬上就洗的習慣。
趙默端著臉盆回屋裏,眼睛一掃就發現炕上的孩子果然保持著一個姿勢一動沒動。三娃的目光雖然有點呆滯,眼珠子卻隨著趙默的走動也跟著轉。他嘴裏嗬嗬笑著,含糊不清地念叨,翻來覆去都隻有一句:“大哥。”
牆壁上的表滴答滴答走著。趙默抬頭看看,三點五十五。再耽擱下去,就趕不上晚上一中放學了。他抱起三娃放到炕頭,又給他手裏塞塊塑料積木,哄著:“三娃在炕上好好呆著,等大哥回來。”
“回來。”三娃還是傻嗬嗬的,手裏有東西也不知道玩,直愣愣盯著趙默重複。
見他有反應,趙默放心下來,鑽進灶間做漿子去了。三娃傻歸傻,但是聽話,隻要自己說了讓他在哪呆著別動,就能老老實實呆一整天。有時候胖嬸兒不在家,趙默出去會鎖門,把三娃反鎖在屋裏。
因為趕時間,趙默裝好東西就匆匆騎上車子趕往一中。等到了地方,占好位擺好攤,口幹舌燥的他才想起來忘記往礦泉水瓶裏灌水了。
他舔舔幹燥的嘴唇,喉頭滾動一下。不遠處的小超市門口正好堆著幾箱子哇哈哈礦泉水,一瓶要一塊錢的那種。
往那邊看了幾眼,趙默就移開視線,看著緊閉的學校大門發呆。周圍的行人和攤販在趙默眼裏都成了背景,他盡量讓腦袋放空,整個人進入了一種空茫茫的狀態。這是他應付饑餓和疲累的辦法,整個人放空就不會一直想著饑餓的肚子和幹渴的喉嚨了。
忙完晚上放學這一波,趙默伸個懶腰稍稍緩解下身體的酸痛,然後收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