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派使臣跟隨公子呂到鄭國,詢問伐許的日期。莊公約僖公在時來那個地方會麵。這時正是周桓王八年春天

公子呂途中得病回國,不久就死了。莊公哭得非常悲痛,說:“我失去了右臂啊!”於是優厚撫恤他的家屬,封他的弟弟公子元為大夫。當時正卿的位子還閑著,莊公想用高渠彌,世子忽暗地裏勸阻說:“渠彌貪婪而凶狠,不是正人君子,不能重用。”慶公點點頭。於是任命祭足為上卿,以代替公子呂的職位。又任命高渠彌為亞卿

這年夏天,齊魯二侯都來到時來,與莊公當麵說好出兵的日期,定在七月初一,在許地聚齊

莊公回國後,挑日子祭告了祖先,然後聚集眾將,在校場檢閱兵馬。又重新製作了“蝥弧”大旗,用鐵條盤繞著,立在大輅車上。這大旗以錦織成,一丈二尺見方,四邊綴著二十四個金鈴,旗上繡有“奉天討罪”四個大字,旗杆長三丈三尺。莊公傳令:“誰能夠手持大旗還能像平時那樣走路,就任命誰當先鋒,立刻把大輅車賜給他!”話音未落,隊列中走出一員大將,頭戴銀盔,身穿紫袍金甲,生得黑臉膛,蜷曲的胡子,濃眉大眼。眾將一看,原來是大夫瑕叔盈。他走上前去對莊公說:“我能把它拿起來。”說完用一隻手拔起旗杆,緊緊握定,向前三步,退後三步,仍放回車中,一點兒也沒氣喘,士兵們齊聲喝彩。瑕叔盈大喊一聲:“趕車的在哪兒?為我駕車!”正要向莊公謝恩,隊列中又走出一員大將,戴一頂插有野雞翎子的頭盔,額上束著綠錦抹頭,身穿紅袍犀甲,說道:“拿著旗子走步,並不稀罕,我能把它揮舞起來。”大家一看,正是大夫潁考叔。趕車的見潁考叔說出大話,便不敢上前,站住腳在一邊瞧著。隻見潁考叔左手撩起衣襟,用右手打開鐵條,從背後倒拔那大旗,往起一跳,那旗杆早拔起到手。然後急忙用左手搭住,順勢打個轉身,用右手托起,左旋右轉,像舞長槍一樣,舞得呼呼直響

隻見那麵大旗卷起來又放開,放開了又卷起來,看的人都被震驚了。莊公大喜說:“真是一員虎將!應該把車賜給他,讓他當先鋒。”話還沒說完,隊列中又走出一位少年將軍,小臉兒白得像是搽了一層粉,嘴唇像是塗了一抹朱砂,頭戴束發紫金冠,身穿織金綠袍,指著潁考叔大喝一聲:“你能舞旗,難道我就不會舞?把大輅車暫且留下!”說著話大步上前。潁考叔見他來勢凶猛,一手把著旗杆,一手挾著車轅,飛也似的跑開了。少年將軍並不罷休,從兵器架上綽起一支方天畫戟,隨後趕出校場。剛要追上大路,莊公趕緊派大夫公孫獲傳話解勸。那小將見潁考叔已經跑遠了,氣哼哼地走回來,說:“這家夥藐視我們姓姬的沒能人,我早晚要殺了他!”那少年將軍是誰?就是公族大夫,名叫公孫閼,字子都,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很受莊公的寵愛

孟子說過:“不知道子都長得好看的人,就是沒長眼睛的人。”指的就是這位。公孫子都平時恃寵驕橫,又武藝高強,與潁考叔一向不和。當下回轉校場,還是怒氣衝衝。莊公誇獎他的勇氣說:“二虎不能相爭,我自會分別處理。”說完叫人賜給子都另外一駕車馬,也賞了瑕叔盈。兩人各自謝恩而返

後人有詩說:軍法從來貴整齊,挾轅撥戟敢胡為!鄭庭雖是多驍勇,無禮之人命必危

轉眼到了七月初一,莊公留下祭足和世子忽守國,自領大軍往許城進發

齊魯二侯,已先在離城二十裏處下寨等候。三位君王見麵敘禮,讓齊侯在中間,魯侯在右邊,莊公在左邊。當天莊公大擺宴席給二侯接風。齊僖公從袖子裏取出一紙檄文,上麵列舉了許莊公不盡職責不向天子朝貢的罪行,還寫明了這是奉王命去討伐的。魯穩公和莊公看過以後,一起拱手說:“隻有這樣,才能叫師出有名。”約定第二天早上一起攻城,先派人把討伐檄文射進城去

第二天早上三座營寨各自放炮起兵。那許國的君王許莊公隻是個男爵,小小的國都,城不高,河不深,被三國兵馬,密密匝匝,圍個水泄不通,城裏的人又驚又怕。可是因為許莊公是個有道之君,向來深得人心,老百姓都自願來堅守城池,所以三國一時半會兒還攻不進去。齊魯二侯原本不是主謀,打起仗來並不太賣勁。到底是鄭國的軍隊,人人奮勇,個個當先。潁考叔因為和公孫子都在校場奪過車,這次更要施展些手段給子都和旁人看看

到了第三天中午,隻見潁考叔站在大輅車上,用胳臂挾著“蝥弧”大旗,用力往上一跳,一下子就登上了許國的城牆。城底下的公孫子都眼疾手快,見潁考叔比自己先上了城牆,嫉恨他有功,在人叢中認準了潁考叔,嗖地射出一枝冷箭。也是潁考叔該當喪命,這箭正好射中他的後心,從城上連著旗子一頭跌了下來。瑕叔盈隻當是守城的敵兵殺了潁考叔,一股怒氣,從太陽穴裏迸出火星,從地上抓起那麵大旗,縱身一躍,也上了城牆。舉著大旗繞城一圈,大聲呼喊:“主公已經登城了!”眾軍士望見繡旗飄揚,以為莊公真的上了城,勇氣倍增,一齊登城,然後砍開城門,放齊魯兵馬進來。最後三位君王一起進城。許莊公換了衣服混在敗兵和老百姓裏,逃奔衛國去了

齊侯出榜安民以後,要將許國的土地,讓給魯侯。魯隱公堅辭不受。齊僖公說:“伐許是鄭國提出的,既然魯侯不願接受,就應該歸鄭國。”鄭莊公滿腦子想占許國,隻是看見齊魯二侯互相謙讓,自己也有點兒不好意思,隻得假意推讓一番

三個人正在這兒議論著,有人傳報:“有許國大夫百裏領著一個小孩求見。”三位君王叫他們進來。百裏哭倒在地,磕著頭乞求道:“請讓我主留下一縷祭祀祖先的香煙吧!”齊侯問:“這個小孩是誰?”百裏說:“我主沒有兒子,這是他的弟弟名叫新臣。”齊魯二侯,淒淒然都有了憐憫的意思

莊公見景生情,將計就計,就轉口說:“我本是被王命逼著才跟二位討罪來的,如果貪圖他們的土地,就是不義的行為。現在許君雖然逃走,可他家的香火可不能斷了。既然他的弟弟還在,而且可以有大夫百裏幫著他,又有君又有臣,就該把許國還給他們。”百裏說:“我隻不過是為了在這國破君逃的時候,替我主保全一個孤兒罷了!現在土地已歸您掌握,怎麼還敢指望呢!”莊公說:“我可是真心實意要把許國還給你們。隻恐怕君弟年幼,不能治理國務,我會派人來幫助他。”於是把許國一分為二:東邊讓百裏侍奉著新臣在那兒住著;西邊鄭國大夫公孫獲在那兒住著。名義上是幫著許國,實際上和監視看守一樣。齊魯二侯不知是計,還以為莊公處理妥當,不住地稱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