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 / 2)

趙孟田走了。說實話,還沒過來踐約之前,他的確想過,這叫閭非的既然是個慣放冷箭的,那他有沒有可能在紫竹林布下天羅地網,等著他去自投羅網呢?再一想,得了吧,就他們這一窮二白,守備稀鬆的爛城池,人家動動手指頭就沒了,犯得著費這麼大工夫麼?到了這兒一瞧,更是了。閭非給他的感覺跟長琴他們說的不大一樣。經他們的口出來的,是個殺人如麻、陰險狡猾、忘恩負義,妄圖君臨六界的野心家。在他看來,這卻是個鬧別扭鬧了八百來年的小屁孩。還總愛撒嬌。

趙某人沒養過孩子,不知道即便是個愛鬧別扭的小屁孩也有難打發的時候。上千歲的小屁孩,鬧氣別扭來可不隻是砸碟子摔碗的事。

“既然全不記得了,你又來妖界惹我做什麼?”開始算總賬了。

“惹你?哪有這事!?”趙孟田是老油條了,雖然叫人戳中軟肋,心怦怦亂跳,裝傻裝死還是流利的。“……昨日我整日都在家呆著,沒出過門。”那樣一個死眉瞪眼的大濃妝,那樣一身“披掛”,能認出來才有鬼!一定是在套我的話,一口咬死你能奈我何?

“昨日。妖王宮。”那眼神分明是在說:燒成灰我都認得你。

“……”

“我等你給我一個說法。多久都等。”那人背轉身,從另一側離開。經過趙孟田身邊時,悠悠一句:“莫欺我。”。似威脅又似哀求。他當真看不懂他。

趙孟田等他走遠了才回過頭來望一眼,這才注意到他走路一腳高一腳低。是殘了一條腿的光景。那背影就像一頭離了群又失了主的獸類。不知怎麼的,有一瞬他竟然覺得那叫雲陽的才是壞東西。誘了頭孤獸來又將他棄在一邊,棄就棄了,偏還告訴他自己總有一天要回來,讓他死等傻等,總不肯滅了指望。

誰好誰壞,誰黑誰白,一句半句又怎麼說得清呢?

那天和閭非“人約黃昏後”的事,趙孟田誰也沒說。這是偷會,跟偷情差不多,讓那幫家夥知道了,耳根還能清淨麼?

雷開似乎看出點什麼,不過他從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見趙孟田毫發無損地回來也就不提了。

日子還得過,熱鬧得過,冷清也得過。這幾日家裏添了些人口,頗有點人丁興旺的味道。先是稚華從魔界回返,氣色好看許多,說話走路不再“哼哈氣喘”,這就很不錯了。至於舊情了沒了斷,這是人家的事,不便貧嘴饒舌。再來是長琴,知道那筆賬有人替他還,也不躲了,摸回窩裏蹲著,也幫著半點兒公務,不過卻是三天打漁,兩天曬網,大多數時候和他那幺妹混在一起。一頭風犼,一頭吞錢獸。一個混世魔王,一個添亂能手。跳躍的跳躍,燒錢的燒錢,上行下效,駟馬狼煙,終日不得安寧。趙孟田給這兩個家夥磨得焦頭爛額,索性在歪歪倒倒的門柱上貼了副春聯(反正也到年了,貼上應景)。上聯是:廟小妖風大。下聯是:池淺王八多。橫批:除我之外。轉天就遭報應了,混世魔王和添亂能手塞了兩坨狗屎進他鞋裏,一腳踩上去,臭味幾天不散。不用他出馬,自然有“人”替他出頭。兩老鬼拾起那雙盛滿狗屎的鞋,滿大殿追著長琴跑,追不上就瞄準了甩出去,“叭嘰”一聲,正好砸在壘生死簿的案板上,狗屎四處開花!

趙孟田一張臉拉得又黑又長,站在他們身後說:“都別跑,該幹什麼自己知道!”

一夥人搬冊子的搬冊子,謄抄的謄抄,刷案板的刷案板,足足弄了兩日才把那股臭味弄下去——倒黴催的!

總的來說,這還差幾日就過去的一年,大事沒有,雞毛蒜皮的小事不少,還算平安吧。

今兒個臘月二十五,趙孟田翻翻黃曆,召集一幹人來商量,該辦些什麼年貨,怎麼個辦法。(一年了,跑腿的打雜的,還有老臣們,怎麼也該送點兒表表心意吧。)

稚華把賬簿攤開,埋頭看了一會兒,抬起頭來吞吞吐吐地說:“陛下,臣的那份……就不必備了吧。”兩老鬼圍過去瞄了一眼,打著哈哈說道:“是啊陛下,老奴們年歲大了,牙口不好,腸胃也不大行,這兩份……也免了吧……”。雷開說:“我也不要。”。長琴一把搶過賬簿,一目十行,看完以後呲牙咧嘴道:“我個天爺!這麼點錢,一人一枝糖葫蘆都夠嗆,還想辦年貨?!”。趙孟田不信,又從他手中把賬簿搶過來瞧一遍,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得紗帽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