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世代漸遠,百千回轉難識古今。
消萎的心啊,
還可再尋?
沒有了昔日,
亦無了此晨。
吾之摯友啊,
熱血幹涸的土地可是受汝守護?
受祝福的法魯西翁啊,
洗滌千年時光,
刻骨的酸楚,
逝去了無音。
世人,世人,
可曾記得世間的聖魂?!
勿忘我!
勿忘我!!
*
妖精王從渾渾噩噩的幻覺中醒來,寢室裏依然光潔明淨,一切都依舊,仿如時間停止在這裏,昨天、今天,可能連明天都一樣,空間蒼白的令人抓狂。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自己還在,名叫克裏歐司的人還在。歲月催人老,無論是肉體還是心境都無法再平靜下來,不想沉默了就必須做點什麼——也必須做點什麼了。
“席德爾,進來吧。”妖精王泰然地站起來,仔細地穿戴整齊。雖然貴為一國之君,但妖精一族的優良傳統仍保存得很好,起居還是以簡樸為主,日常的生活甚少依賴別人,因此身邊連一個侍侯的人也沒有。
席德爾拖著疲憊的身軀推開們,惶恐地跪下來:“尊敬的王,屬下有事稟報。”
妖精王眼角稍微動了一下,尖銳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倦容滿臉,傷痕累累,衣冠不整,活活一個喪家之犬,怒意油然而生,輕咳兩聲,鎮得席德爾不敢吱聲。出乎意料地,妖精王一句責斥的話也沒說,來回跺了幾步,才有些嗤意地說:“你的事,我大概知道了,有必須守護的目標不是不好,不過必須看場合。這次的事就讓過去,至於那可那魯你也不用去了。”
“屬下知罪,請王責罰。”
“別會錯意了,我並沒有責備你的意思。”
“可是那可那魯的事……”
“總體情況我都知道,沒有必要再監視下去。我另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須你去處理。”
“恕屬下多嘴,王指的更重要事情是……”
“打撈上古魔神的殘骸!”
“!?”席德爾聞言震驚得說不出話,魔神戰爭的曆史雖然年代久遠,不過多多少少還是知道。
妖精王俯視眼前顫抖的席德爾,有點不高興了:“也沒有什麼好害怕的,那隻是死去的魔神的殘骸而已。”
“可是,王,那可不是開玩笑的,難道……”
“不錯,為了得到更有力的後盾,我準備拿它作研究。”
“這……真的要我去嗎?”
“除了你,別無選擇。”
“為什麼?”
“你的身體裏蘊涵著和魔神相似的力量,惟有你才不會遭到它的侵蝕。還有,你不可以說不!”
退路已被堵死,席德爾一改懦弱的形相,幹趣利落地回答道:“屬下知道,請王下命令。”
“你帶領一支部隊到悲歎之湖去,全力打撈,我要盡快得到結果。”妖精王背過身去,良久,又轉過來,歎口氣說:“出發的時候來我這裏領取抵禦侵蝕的護身符,到時候我會設置結界封鎖那裏的一帶,隻讓你們進入,你就好自為知。退下吧!”
“是。”席德爾盡量用黑色的羽翼裹住感到寒意的身體,退出去,悄悄把門關上,然後才放縱地讓自己抖個不停。
“前方如有深淵,我已深陷進去。”
* * * * *
雷特搖晃著勉強在低空掠過,地麵嶙峋怪石,荊棘叢生,枯木爛葉形成不能辨識的陷阱,讓人寸步難移。還好雷特是翼人,不過飛的優越感一點也感受不出來,想再飛高一點,受傷的身體每動一下都撕心裂肺,渾身的骨頭就像要散架一樣——現在已經太勉強了。這裏的山穀連鳥都不多一隻,應該沒有其他人,至少雷特是這樣認為的,大概暫時可以避免與族人們的接觸。
山穀的黃昏有點冷,不單是那毫無暖意的昏黃,整一副景象都是帶著冷感。涼颼颼的風讓雷特昏昏欲墜的頭腦保持清醒,那清靜的光景正好讓他仔細回想過去兩天內發生的事:本來早已抱有必死的覺悟了,誰知悠悠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還活著,傷口都經過處理,被一些黑色的布條包紮住;霧靄迷茫的暮日示意道這是自己暈卻的第二天,暈卻以後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四周腥風血雨,翼人們的鮮血凝成紅霧,紅得詭異,腥得讓人作嘔;散落於地上的殘肢爛甲,斷劍折戟,蒙塵亂土仿如裝飾這人間的煉獄,多看半眼都覺得難受。傷口是誰包紮的?應該不是麗亞,親眼看著她離去,就算她這回怎麼逃,都不能再跑回來這地獄般的鬼地方。這黑布,難道是……席德爾的嗎?不太可能,以他那種純白的個性來說,黑色太陰暗,太礙眼了。真好笑,怎麼會想到他呢?
哎呀!一不小心,傷口又被荊棘的刺割裂了。雷特小心翼翼地把刺拔出來,不對,這不是普通的荊棘,這是玫瑰的刺!!!
一刻間,雷特才注意到眼前驚人的景象,這裏的峽穀沒有一棵樹,沒有一根草,有的隻是漫山遍野的刺玫瑰,以及淩亂的白骨。玫瑰藤相互交纏,陣列的尖刺長短交織,鋸齒邊緣的墨葉連一絲亮光都不放過,那花卻豔得令人無法注視,全部都是紅色,鮮血一樣的紅,漫山的紅,淒美的紅。於是前方已經沒有路了。
“看來不把前方的玫瑰清除掉是不能過去啊!”雷特惟有暗歎倒黴,他不是一個喜歡辣手摧花的人,相反還有著奇異的好感——花是自然界的恩賜。可惜,如果是平時,大可以從峽穀上方飛越過去,一睹這驚異的美景,如今連走路都很困難了,況且後方已經沒有退路。
隨手發出幾道威力勉強及格的風刃,嗤……風刃的竟然割不斷玫瑰藤,就算威力不足也不至於差成這樣吧。再來,嗤……沒有動靜。雷特微微有些錯愕,可惜自己不懂其他係的魔法,招來逆風之矛勾搭在玫瑰藤上,扯!後退,退,退,一直退…….那玫瑰藤好象沒有盡頭一樣,越扯越長,手一軟,逆風之矛被玫瑰藤反拖過去了。雷特此時已經頭暈眼花,金星亂閃,身上傷痛隱隱發作。今天肚裏顆粒未進,早已隆隆作響,走路加上剛才的劇烈運動,不暈才怪呢。取回長矛,胡亂找一些野果充饑,已經是漆黑一遍了,那裏還能幹活。隻得作罷,反正他們暫時不會來打擾我,明天再說。仔細打掃所處的地麵,灌注小量的魔力讓逆風之矛變成薄膜狀浮在地麵上,雙翼緊緊地包裹全身,躺上去,很快就在疲勞的督促下進入夢鄉。
“這是那裏?怎麼這麼熟悉!”雷特旋轉過一周,周圍的景物也在旋轉,這好像是一個花園啊!自己怎麼會在這裏。
“嗯,紅玫瑰?怎麼跟那些紅玫瑰那麼像?”雷特俯下身來,輕巧地避開玫瑰的刺,采下一朵細細欣賞。
“你是什麼人,怎麼隨便闖入人家的夢境來!?”一把嬌嫩而且憤怒的聲音直直地嗬斥道。
“我?”雷特愕然道,隨手把玫瑰花插在胸前,留意那聲音的主人。隻見一個年約十六、七歲的少女站在台階上,叉著腰,怒目圓瞪。
“就是你啦!你認為這裏還有誰?”少女死死地盯著雷特,看這入侵者如何解釋。
……雷特此刻仍在打量少女的外貌,相貌真的不錯,令人怦然心動,比起麗亞那令人必須保護的柔弱美,這是一種強悍傲然的嬌豔,柳眉鳳眼,細鼻堅挺,兩片朱唇,不施脂粉,梳一記及肩的烏黑雲發,嗯,平分秋色。衣著很華麗,品味不錯,但好像不是這個大陸的,身材嘛……
“喂,你色迷迷的在看什麼!”少女見雷特一直在看著自己發呆,心底下更加火光了,不顧身份地衝上來,狠狠地跺了他一腳。
“哎呀!”雷特慘叫起來,不是夢境麼?怎麼那麼疼。
少女踮起腳再補上一巴掌,然後飛快地後退:“看你還敢色迷迷地看人?”
“痛!搞什麼飛機!”雷特很少生氣,更別說在一個女孩子的麵前如此暴躁,不過無緣無故地挨上兩下(主要是臉上那一下),也實在夠窩火的了,衝口而出道:“粗魯的女人,就你那幹扁四季豆的身材,看不見的高度,送我也不要!”
“你……”少女明顯被擊中要害,氣得渾身顫抖,“滾,你這個以貌取材的流氓,無賴,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