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房。是的,我在一個棺材房裏做事。這能算是一份“家族遺產”。據說我曾祖那輩就已經開始做這種生意。傳到我爺爺,之後是我父親。現在又輪到我。說到爺爺。我很喜歡我的爺爺。他是一個地地道道,十分淳樸的農村人。除了種地,爺爺還有個職業,便是製棺。爺爺的製棺手藝可以說是我一大家中最厲害的。他可以不用墨鬥,不用彎尺,隻用一個輪滑將圓木吊著,徒手使用大刀在圓木上劈出一個棺材胚子!這是極不容易的事。爺爺也是因為這個,在當時出了名。每家每戶的棺材,隻要需要,基本都是來找爺爺做的。所以爺爺當時也多了個稱號,“大刀劉”。不過爺爺告訴我,他有這個本事,還得多虧了他的父親。便是我的曾祖。爺爺說,做棺材下墨線開工的時候,很忌諱別人圍觀,最忌諱的是有人正好挑著簸箕或者扛著鋤頭從門口經過,如果那人還停下來圍觀,這預示著就要用鋤頭挖坑埋人的意思,遇到這種情況,就要馬上預備後事了,哪怕主人再健康,也不定什麼時候就死了。而且,這種事情,純粹是要看天意,不能說主動去路上擋人,不讓人過。但很巧的是,曾祖在替一戶人家做一具棺材時,真的就有一個人扛著鋤頭過來了。那時曾祖正在用墨鬥……爺爺當時還是個小孩子,他不懂這些規矩。隻是看到自己同村的人過來圍觀。那人逗著我的爺爺,爺爺也很興奮,和那人講著一些自己如何幫祖父忙的事。那人臨走時,爺爺還說了句:“很快就做好了,就不用坐凳子了!”這又是句十分不吉利的話。做棺材的同時,一般還需要做支架,實際就是兩條長凳,用於擺放棺材的,因為棺材直接擱在地上,容易受潮腐爛,這又有講究,一般來說,總希望棺材擱的時間長點,即主人晚點死,如果剛好這時候有個不懂這些事的人,如婦女小孩之類,說“不用坐凳子了吧”之類的話,那就很是不妙了,這話的意思是什麼呢?意思就是說,不用坐凳子來長期停放棺材了,換句話說,這棺材馬上就要用了,那主人必定活不長。就在曾祖做好棺材的幾天後,請曾祖做棺材的那戶人家就死了人。正好是需要棺材的那個人。有人或許會問,曾祖為什麼不提前和爺爺說一下這些事呢。這樣也好有個預防。其實這一切也是有個規矩的——一切看天意。之後爺爺才聽說了這個規矩。他很懊惱自己怎麼說了那種話。他甚至認為是自己間接的殺死了那個人。再後來,爺爺說他也慢慢釋然了,一切皆有天意。他能做的,隻是盡量不讓這些事發生。之後便有了“大刀劉”。爺爺還說。他也是聽他父親說的。他父親的父親,我的高祖,他做的可不是這種生意。高祖是個“倒鬥”的,但他本人好像不是很喜歡這種勾當。高祖嚴禁家裏有人跟他去盜墓。但曾祖還是當上了盜墓賊。然而就是因為高祖的倒鬥,那時的家裏很是富裕,衣食無缺。聽說高祖還藏了一筆財寶,說是為了後代的子孫。我聽到這裏,眼睛亮了一下。爺爺說,高祖很嚴肅,在家裏就是個“老爺”。沒有人敢頂撞他。不過高祖對爺爺還是很溫和的。爺爺說起來,似乎還很回味那時的生活。高祖雖然也像一般的盜墓賊一樣,盜取財寶珠銀,他們同樣還盜的一種叫“棺靈”的東西。談到“棺靈”,爺爺也不是很清楚那是什麼東西。不過爺爺說,高祖真的找到了那東西。他給爺爺看過一次,好像是一個板子,上麵有一些亂七八糟的圖案。爺爺那個時候也很好奇,他想要摸一下。然而高祖卻十分不願意。他一把推開年幼的爺爺,直接把那“板子”給收了起來。爺爺跟我說,他現在想想,那時的高祖很奇怪。他對爺爺一向很和藹,自從盜到了那“棺靈”之後,高祖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每天都窩在屋子裏。窗簾,門簾都拉了起來,(那個時候屋子與屋子之間還沒有門)沒有他的允許,誰都不準進來。連吃飯的時候,都是曾祖母端到門口。沒有人知道他在裏麵搞什麼。爺爺記得他曾透著門簾偷看過一次。他剛把頭伸過去,曾祖似乎就已經知道了。他一把抓過爺爺,對著爺爺的屁股就打了幾下。爺爺被打得痛了,直接“哇哇”的哭了起來。爺爺的母親聽到了哭聲,趕了過來,看到爺爺在高祖的門前哭。她隻是看了看高祖,並沒有說什麼,直接把爺爺拉了出去。此後,爺爺說,他再也不敢進那屋子了。之後的一年裏,也有很多人請高祖“出山”。不過高祖卻連那個屋子都沒出,直接就給回絕了。還有的一些請高祖的人,高祖直接連話都不說了。還是曾祖回的話。爺爺說,再來的一年,高祖就臥床不起了。原本那高大的高祖突然出現在家裏的床上,瘦的似乎像是一隻十幾天沒吃飯的猴子,那平時一直握在高祖手中的板子也不見了。爺爺來到他的床前,叫了他一聲,他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再有幾個月,高祖便死了。彌留之際,高祖使勁拉著爺爺的手,睜大了他那血紅的眼睛看著爺爺,嘴唇一直在抖動,隻是沒有聲音發出來。直到最後。爺爺說,他才聽到兩個字,“棺靈”!我不知道這到底是爺爺編出來嚇我的一個故事,還是真實的事情。我也不是很在乎。我隻想知道,如果高祖真藏了一筆財寶,那財寶都在哪?回到現實。我其實對這種棺材生意有些感冒。我出生於二十世紀。現在已實行了火化製度,棺材已是很少用到,每天的生意基本等於無。但父親堅持要把這店經營下去。說是家族的東西,不能在他這代沒落。那就可以在我手中沒落?我在接管這家店的時候極不情願。我甚至有想過把這店接手過來改成一家商店什麼的,這樣也總不至於虧本。但最終我還是忍住了。現在的我在棺材店的門口,看著手中的一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