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動他?!你他媽活膩了!!”全場一片嘩然,程大少的臉上爆滿了駭人的青筋,衝動得變了個人似的,掄著拳頭就往朱強的腦袋,砸了過去。

——完了!!!朱強完了!!

蒙著眼誰都不敢看,等了好半晌還沒聽見動靜,壯著膽子眯開了條縫,卻看見那拳頭正給一直蹲在籃框子邊上看著蘇賢的孫揚硬生生地接了下來,整張臉扭曲的變形,也是給嚇的,哆哆嗦嗦,舌頭打著結,“安……安朔,沒,沒事兒,別,別衝動……蘇……蘇賢,他……還,還活著。”一邊朱強一見這架勢,好不容易撿回條小命,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踉踉蹌蹌連滾帶爬地就逃命。

“滾開!”——還活著?什麼話!真他媽掃把星!一腳踹開了那小子,走到蘇賢跟前,蹲下身子,毛手毛腳摸了摸他那髒臉,心裏不是滋味地衝他喊了聲,“笨蛋!沒死就給我起來!”

“哎喲……”這一驚一詐,剛才還不省人事閉眼假死的家夥眼皮子突然就跳了兩下,睜了眼,“你吼個屁!”放了心——幸好,腦袋沒壞,人也正常,還有力氣說話。

“你嚇誰你?你裝死嚇誰!!!”紅著眼,啞了嗓子。

頓了兩秒,那小子忽然就衝安朔瞪著大眼,咬著牙,“誰他媽的裝死了?我那是疼!疼得都快斷氣了!哎喲……真疼!我的腿……”半邊臉抽著,身子還不能挪,安朔一急,掀了蘇賢那褲腿來看——腫得,跟大饅頭似的。

“讓開,讓開!全給老子讓開!”緊接著,那頭王超跌跌撞撞跑了過來,“救護車來了!”然後就看見學校的校醫跟三五個人抬了擔架奔了過來,圍觀的人群立馬自動散開了,七手八腳的把傷員往架子上抬。

蘇賢哼哼著,滿臉痛苦,跟上了滿清十大酷刑似的,安朔在一邊幫著忙,撿了蘇賢的外套就往他身上蓋,衝著動手動腳的醫務工作人員就吼,“給我輕點!輕點!”

把人給抬上了車,程安朔緊跟著也跨了上去,救護車轉眼就沒了影,王超撒著腿在後邊跟著跑,嘴裏聲嘶力竭地吼著,“媽的!慢點!老子還沒上車呢!”

惹事的都跑光了——操場上看熱鬧的全鬆了口氣。不知道裏頭誰扯著嗓子喊了一聲,“靠!這什麼世道啊,兄弟情深的……都到這份上了。”

到了醫院,坐在急診走廊的骨科室外頭,蘇賢那臉更是慘白了大半,比先前那還誇張,鼻子抽著還不停地淌著水,程安朔抓著他的手,死緊死緊的,臉色也不見得好看到哪兒去,“笨蛋,沒事兒吧?”

渾身哆嗦著,說話都打顫,“沒……真沒。”

“沒你淌什麼鼻涕?”

“靠!”忍著痛,瞪圓了大眼,“還不是你他媽的缺德,死命抓著我的手幹啥?”

一愣,忽然就把自己的手給抽了回來,就看見那骨節分明的指頭上硬是給自己掐出了幾道紅印子來,慘烈得很,這才意識到自己打上車起拽著那小子的手就沒鬆開過,能不掐出毛病來?

見他不吱聲,蘇賢甩了甩那發麻的手,“什麼眼神啊,打剛見你就凶神惡煞的,瞅這臉色,跟個黑無常似的,晦氣!老子我還沒死呢!”

“閉嘴!給我少說兩句!”——都這樣了,還鬧騰?安朔揪著他那耳朵嚷嚷。

“靠!你他媽的欺負殘疾人!”蘇賢一惱,抬眼就湊上了臉,一下就貼上了安朔的腦袋,巧得,隻差了三公分。壞了心眼,露了白牙,笑得夠不明意味的,“嘿嘿……姓程的,嚇著了?真嚇著了?怕我出事兒?”

“……”

“看你這德行,矯情得我都得笑掉大牙,我能有事?老子我是金剛不死之身,瞎操心個什麼勁?在操場上吼得跟個無賴似的,擺明了你那什麼……特在乎我是吧?別不承認!千萬別給我耍賴狡辯!!!”

一怔,挪了身子,心一急,眼一紅,說穿了心思著了慌,眼神裏盡是破綻,趕緊把視線挪了回來,“滾!誰稀罕你?打個球還摔成這樣,窩囊!你死了世界倒還清靜。”

“靠!唯心!你他媽的唯心!”蘇賢嚎叫著,滿醫院都聽見那叫聲,結果一個不小心把骨科的大夫給驚著了,“外頭誰那麼嚷嚷!知不知道這是醫院?”

壞了事——一伸手,把蘇賢那嘴給堵上,推著那借來的輪椅就把那小子給送進了骨科。接著拍片照X光,一路上全是程安朔跟在後頭,隨同一塊兒來的那校醫跟個多餘的似的。蘇賢那小子給推了進去之後,校醫走過來拍了拍安朔的肩,“這位同學,麻煩你了……見你這熱心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斜了他一眼,二十來歲,早聽說了,醫大剛畢業,找不著活幹的一傻冒,抖了抖肩膀,還不到自個兒的脖子高,“甭不好意思,人交給你我不放心。”邊說邊巴望著看蘇賢有沒有出來,又吱了聲,“這兒沒你的事。”

“什麼?”那小青年當時就氣急了,被這話嗆得一口氣差點沒緩過來——沒這麼諷刺人的!

照完了片子給大夫一看,蘇賢坐在凳子上,擱著腿,表情那是比來的時候好太多了。醫生戴著啤酒瓶底看了好一陣,咳嗽了一聲,“沒什麼……就是小腿骨折。”

“哦……”——撞完了,自己就知道這傷不輕,強心針早給打下去了,聽了這結果蘇賢那眼皮子眨都沒眨下。

“什麼?”倒是安朔,騰地站了起來,“醫生,你沒看錯吧?”

“什麼話?!我能看錯?我醫生還你醫生?!”

——那什麼反應?蘇賢看著姓程的小子那傻樣就笑歪了嘴,“你亂吠什麼?不就是骨折,骨折算個鳥事?老子還沒急你急什麼?”

“笨蛋!傷筋動骨一百天!你文盲沒聽說過怎麼的?”

眼一瞪,對著幹,“我還就沒聽說了!折了就折了,老子又不是長不回來!”

“骨折了還不就是廢物?”——這小子還真不在乎?他逞什麼強他?!

“廢物?你那什麼詞兒!”一拍桌子,火上了身,“你以為老子願意?殘疾人光榮?”

“……”

“看什麼看?甭給我偷跑,你不就怕攤上一廢物嘛?我告訴你,就你這小子不厚道,重要時刻你偷跑,害我被人暗算,弄成個瘸腿,往後我這生活不便三等殘廢的,你不管誰管?!”

停了半拍,這話說的心計重重,心一沉,脫口而出,“我管……能不管你?不管,你怕是得自生自滅。”

鬧了半天,來來去去的,吵個沒完,那老大夫終於沉不住氣了,“你倆怎麼回事?要吵出去吵,沒見過你們這樣的學生!”

上了石膏,跟個大象腿似的,難看至極。安朔剛把那小子推到了走廊上,蘇賢突然就揪緊了他的袖口,“老子我口渴。”

“……”

“還愣著做啥?耳朵聾了?”蘇賢吊高了嗓子,吼得利索,“不肯去?誰他媽的剛才還拍著胸脯說要照顧殘疾人的?”

“閉嘴,你等著。”——這小子!激他?安朔把他推到了角落裏頭,“別給我亂動,我一會兒就回來。”

“瞎操心什麼?就我這樣還能往哪兒跑?”看著安朔跑遠的背影,嘴角抽著抽著那縫就越咧越大。這一摔,不輕,挨了痛還賠了腿。可心裏頭跟喝了蜜似的,甜,甜得自己都快犯了惡心。

奔到一樓的自動販賣機跟前,掏了錢往裏頭塞,總算是鬆了口氣,那小子的腿也算沒事,摸了摸自個兒的額頭,冒了一層汗。

“護士大姐,你們有沒有搞錯?沒你們這麼耍人的!”剛取了瓶礦泉水要往回走就聽見遠處傳來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我找那人叫蘇賢,是個男的,才十八,半個小時前摔壞了腿剛送進來,你們怎麼就能不查清楚就讓我去太平間找?”王超氣得肺都快炸了,也沒這麼耍人的,自己明明白白的指名道姓要找人,結果這護士大姐給他指完了路跑去一看,居然是個太平間!!

那護士也不是吃素的,蠻橫的家夥也恐是見多了,一丟手上的筆就瞪了那上看下看都像個小流氓的家夥一眼,“我怎麼知道?今天剛好有個同名同姓的老太死了,也不問清楚就往裏頭亂闖,你怪誰?”

“媽的!過分!”氣沒地方出,憋得滿臉通紅,一回頭,忽然眼前一亮,“哎喲!安朔!可算找到你了!”叫得感慨萬分的,跌跌撞撞就撲了過來,程安朔皺著眉頭一閃身,王超險些摔趴在地上,滿口胡言就問了句,“人死了沒?”

火一下就冒了上來,“你說什麼?!”那眼神冷的就差殺的王超一命嗚呼,趕緊跺著腳解釋,“安朔……你,你別氣……我急得都傻了……蘇賢呢?他咋樣了?快帶我去看看,都急死我了!”

哼了一聲,這小子還敢光明正大的跑來?撞了人他還敢露臉——醫院大廳裏人多,不能惹事,硬是把那氣給壓下去一半,“跟我走……”

“哦,行。”王超趕緊跟上程安朔的腳步,“安朔……你們跑得也太快了!我奔出來的時候你們就沒影了……我趕緊就叫了輛車……”

在醫院裏兜了一大圈,王超嘴裏跟開機關槍似的在那兒嘮嘮叨叨不斷,好不容易走到一地兒,程安朔停了下來,王超左右張望了一下,又吸了吸鼻子,一股廁所的氨氣味,撓了撓頭,“安朔?你尿急?”

瞅著眼神越發詭異,三米、兩米,走近了,嗅著一股□□的味道,王超才覺著這氣氛駭人,大事不妙。心跳得撲通撲通,怦的一聲,一下子還來不及思考,那拳頭就砸在了離王超太陽穴不過三公分的白牆上,一下就軟了腿,跟丟了魂似的。

“安……安朔……那……什麼事兒呀……那,那麼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