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正午,石屋的廚房裏卻擠滿了人。
修圍欄的人扔了槌子、修馬廄的人扔了鋸子,放牧牛羊的人則是擱下鞭子,把牛羊都放去吃草,所有人都擠湊到廚房,露出垂涎的神色,眼睛盯著爐上的蒸籠不放。
香噴噴的白煙,從蒸籠縫裏冒出來,勾得眾人口水直流。偶有涼風吹過,白煙飄往左,大夥兒的視線就往左飄:白煙飄往右,大夥兒的視線就往右飄。
“好了沒啊?”胡虎耐不住餓,抽動著鼻子,不斷往前湊,還伸手想去掀蒸籠蓋。
“有點耐心,還沒蒸熟怎麼吃?”江一刀拍開他的手,反手壓牢鍋蓋,就怕熱氣泄跑了。
“再等下去,我肚子裏的饞蟲就要造反了。”胡虎咕噥幾聲,站在一旁抓耳撓腮。“我說,咱們到底是要等到什麼時候?”
江一刀聳聳肩,也是一臉無奈。“這得問問那顆小肉包——呃,不,得問問主母才行——”
才剛說著,那圓潤潤的身子就出現在門口,正露出一張粉臉,朝門內探頭探腦,小臉上滿是疑惑與不安。
怪了,她剛剛捏小籠包時,廚房裏沒這麼多人啊!怎麼她才出去轉了一圈,替雷貫天換好傷藥,算妥時間準備回來掀籠,廚房裏就突然冒出這麼一大群人來?
她膽子小,瞧見廚房內人山人海,腿兒就不由自主的往後縮。但是才剛退了一步,胡虎就嚷起來了。
“啊,太好了,人來了!”他大聲嚷嚷,興奮的衝出來,握住她的手就往廚房裏拉。“等等,別走,大家都在等你呢!”
“等我?”她茫然的眨著眼兒,在一群男人的期待注目下,一路被迎到了蒸籠旁。
“是啊,連著幾天聞著這香味,可讓大夥兒都忍不住了。”
“能讓我們也嚐嚐嗎?”一個牧工問,還猛擦門水。
連續好幾天的晌午,那鮮美的味兒就會從廚房裏飄出來,但是午飯時間,餐桌上出現的都是平時菜色。他們忍了幾天,終於決定擱下工作,早幾刻鍾回來瞧瞧,果然就發現了那香味的由來。
“來,你跟我們說說,這籠到底蒸好了沒?”胡虎急著問,雙手懸在蒸籠旁,隻等著蒸籠一掀開,就要搶著探抓入口。
丁兒定了定神,傾身聞著那白煙,確定肉餡蒸熟,香味已足。“嗯,該是好了。”她拿起沾水的抹布,抓提住蒸籠的兩耳,準備開鍋。
聽見她親口確認,人人都雙眼發亮,伸長脖子往前探,神情癡迷陶醉的讓白煙拂過臉,嘴巴自動半開,等著要品嚐那皮薄、汁多、肉鮮、味美的小籠包。
白煙散去,偌大的蒸籠裏躺著一個精巧的小籠包。
一個!
沒錯,就是一個。
蒸籠裏隻剩下一個小籠包,孤伶伶的躺在鬆針上。
丁兒也傻了,連忙掀開第二層的蒸籠察看。第二層的狀況更糟糕,所有的小籠包都不翼而飛,蒸籠裏隻剩下冒著白煙的鬆針。
“我明明做了三十個,怎麼會隻剩一個呢?”她不知所措的說,不曉得那些小籠包,怎會突然長了腳開溜。
眼看那雙大眼兒裏盈滿了困惑,讓人瞧得心疼,胡虎隻好硬著頭皮認罪。
“呃,對不起,我半個時辰前來過,偷偷掀開來看了一眼,聞得好香,所以就——就——”男子漠大丈夫,敢吃敢承認。
丁見詫異的瞪圓眼。
“那是半生的。”
“半生的也很好吃啊!”他回味無窮的說,還認真的強調。“但是,我隻吃了一個喔!真的隻吃了一個!”
後頭有人開口了。
“那個——我也吃了一個——”
“我吃兩個。”
大夥兒輪流認罪,就連江一刀也清清喉嚨,不自在的承認。
“呃,對不起,我也吃了一個。”
眾人各自認了“缺額”,三十個小籠包扣扣減減,就隻剩下蒸籠裏那一個。他們各自溜來偷吃,都沒料到其他人也會耐不住饞。
“好啦,反正,隻剩下這一個,就由我來吃吧!”胡虎豪氣的說道,探出手就想染指那顆“幸存”的小籠包。
“為什麼是你吃?”有人抗議,也往蒸籠裏抓。
“你們都有偷吃,我沒有。所以,該是我吃!”
“閃邊去!你這家夥,不懂得什麼叫敬老尊賢嗎?”
“喂,當初在戰場上,我替你擋過一刀耶!”
“我救過你更多次!”
熱血的天性,在爭奪食物時也冒出了頭,男人們互相叫囂著,圍著蒸籠掌來拳去,大打出手,忙著爭奪那顆小籠包。
眼看情況即將失控,為了避免遭到池魚之殃,丁兒抓著蒸籠蓋,躲在角落,緊張兮兮的開口。
“拜托,你們別打架,小籠包再做就有了。”一塊老薑從上方飛過去,她急忙閃躲,整個人縮到蒸籠蓋下,抱著小腦袋大喊。“你們想吃多少,我就做多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