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這麼誇張吧?”
“誇張?”劉超衝他瞪了瞪眼,爾後站了起來,“你跟我過來,我給你看看我在村裏拍的照片,就怕你看完後不敢一個人回家!”
兩人來到臥室,打開電腦後,劉超卻緩緩退到門外,“照片就在文檔裏,第一個文件夾,你找到後仔細看第三張照片!”
蔣小樓偏頭看著他:“你退這麼遠幹什麼?”
“我不敢看,真的,不然晚上指定不敢睡覺。”劉超擺著手說道。看他一臉恐懼也不像是裝出來的,到底照片上有什麼東西能令他一個大男人如此害怕?蔣小樓十分不解。
打開文檔後,他直接點開了第三張照片——拍的是一扇門,一扇破敗不堪的木門,也許是長期經受風雨侵蝕的結果,木門很多地方開始腐朽,形成了一個坑窪不平的表麵,色澤和紋理自然也不相同,整個看起來如同一幅抽象派的油畫。
“你讓我看的東西就是這個?”
“你往右下角看……”劉超語氣中帶著明顯的緊張。
蔣小樓依言往照片右下角看去,很快便發現了問題所在——一張人臉!一張隱匿在木門的紋路之中的人臉!蔣小樓頓時睜大眼睛。
“是一張女人臉,對吧?”
蔣小樓認真看這張臉,是一張差不多四十五度角的側臉,長長的頭發、下巴尖細,的確是一張女人的臉,甚至連五官也依稀可辨,但是比起真正的人臉照還是模糊不少,並且呈半透明狀,因而隻能說是酷似人臉。
“會不會是光學反映?”蔣小樓不確定地問道。
劉超搖頭苦笑起來:“我也希望是,但是我上網搜到之前去那裏旅行的人拍的照片,也在一棟房子的牆上拍到了奇怪人臉……而且關於那個村子的怪事還多著呢,不僅僅隻有這一件。”他用力做了個深呼吸,接著用低沉的嗓音淡淡說道:“例如指南針、GPS這樣的定位設備一旦到達封門村附近,就會不明原因失靈——這種事不止發生過一次,我們也遇到了,不然也不會迷路,然後稀裏糊塗走到村子裏去……”
蔣小樓瞅了個空當,說道:“這可能是磁場作用。”
“你聽我說完,還有就是女隊員進村後會出現異狀,發燒頭痛、大哭大笑、說胡話這樣,這個情況我們也經曆了,那天晚上我們有一個女隊員回營地就發燒,昏迷了一整個晚上,我還親耳聽見有人在營地外頭走動,出去後卻什麼都沒看到。你再看後麵幾張照片,看那張太師椅……”
後麵幾張照片拍的都是那張“太師椅”,蔣小樓看著覺得就是一把普通的躺椅,隻是造型比較古樸,而且用料不是一般最常用作家具的酸紅木,而是一種呈暗褐色的木頭,沒有上漆。這把椅子麵朝外擺在一間土坯房子的當門口,不知為什麼,蔣小樓感覺照片上的場景氣氛有點詭異。他轉頭問劉超:“為什麼叫太師椅?”
“網上這麼叫的,有人說,坐過這張椅子的人都死了。”劉超神情漠然地說道。
“簡直胡說八道,你坐了沒有?”
劉超搖頭,“我當時就感覺這椅子不太對勁,沒坐,你想想,這椅子幹嘛要擺在當門口的位置?還不是希望外人看到,然後坐上去……”
“你什麼時候變這麼迷信了。”蔣小樓從電腦前站起來,略帶譏諷地笑著,“椅子擺在門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這家之前有老人,經常坐在這裏曬太陽、看熱鬧什麼的,這種事情很容易就能想到,別動不動就往迷信上麵靠。”
劉超瞪眼看著他:“我說了這是無人村,年輕人都沒有,何況老人?”
“總不能曆來就沒人吧,不然房子是誰建的?”
“好吧。”劉超點點頭,“算你說得對,但是這個村子現在沒人了,隻有鬼。”
“對這種事我不發表意見,”蔣小樓咧了咧嘴,“你找我來不會就是為了討論這個吧?”
劉超仰頭喝了一大口啤酒,說道:“就是找你聊聊,我知道你不信鬼神,我以前也不信,但這次在村裏我遇到了太多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除了撞鬼還能是什麼呢?”說到這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我實在想不到。”
蔣小樓沉吟片刻,問:“你說的這個封門村具體在什麼地方?”
“就在晉城南邊不遠,離沁陽挺近的,在那個鳥不拉屎的逍遙河穀中間。”
“晉城……”蔣小樓不禁想起自己目前在查的案子,依照目擊證人的說法,失蹤少女最後一次出現正是在通往晉城一帶的高速路上,當然,這兩件事之間不可能有什麼聯係,他隻是想起這個案子:自從半個月前第一個少女失蹤到現在,已經陸續有三名少女無故失蹤,這個案子由他們刑警隊負責,努力多天居然卻連一點有用線索也沒查到,想到這,蔣小樓多少有點煩悶,於是又打開了一聽啤酒,坐在劉超身邊默默喝起來。
良久,他見劉超一直沉默無語,忍不住問道:“你還在想那什麼封門村?”
劉超還是沒開口,蔣小樓又說:“退一步說,不管那裏是不是鬧鬼,你人都回來了,還想這些事情幹什麼?”
劉超突然抬起頭看他,“我人雖然回來了,卻感覺事情並沒有結束。”
“怎麼?”
“就是直覺,總覺得……什麼地方有點不大對勁。”
蔣小樓笑起來:“你又不是女人,動不動就直覺。”
“可是,”劉超皺起了眉頭,說道,“我直覺一向很準。”
5
在劉超家裏一直待到九點多,蔣小樓心裏惦記獨自待在家中的女友,便起身告辭了,臨行前還不忘勸劉超少胡思亂想,要多用點心思在幹事業上,雖然他老子有的是錢,但長期當“啃老族”也不是什麼光榮的事情,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
然而,在回家路上,蔣小樓也忍不住琢磨起這件事情:假如劉超沒有撒謊的話,為什麼他們會在那個村子裏遇到那麼多難以解釋的怪異現象?那張帶有女人臉的怪異照片、帳篷外的腳步聲等等,是科學上的巧合還是鬼魂作祟?
蔣小樓像是要趕走什麼似的搖了搖頭,他是一個警察,一個刑偵工作者,千萬不能有任何唯心主義思想,哪怕一點點也不行,不然工作上肯定要吃苦頭,最後他退一步想到:不管那個村子是真靈異還是假鬧鬼,事件背後多半是藏有什麼秘密。這個世界上有各種各樣的秘密,有的秘密本身無害,但卻會對試圖揭開他的人造成傷害。因此,他由衷地希望自己的老朋友劉超別再惦記這件事了,否則真會引發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也說不定。
蔣小樓抬頭往自家窗戶看了一眼,燈已經關了,女友萱萱想必已經睡覺,為了不吵醒她,他小心翼翼地用鑰匙打開房門,往臥室一看,萱萱果然裹著被躺在床上,月光透過陽台的落地窗灑落在她姣好的麵容上,映出一層白色的光澤,她臉上表情如同幼兒般可愛。然而當蔣小樓脫去衣服,再去看她時,她的眉頭竟已緊緊皺了起來,嘴裏發出一聲模糊的輕哼。
也許是做惡夢了,蔣小樓心想,上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臉蛋,一邊叫著她的名字,這樣做是為了讓她知道叫醒她的是誰,免得醒來後受驚。
紀如萱醒來看了他一眼,便撲在他懷裏,大口喘息起來。
“你沒事吧?”蔣小樓雙手扶著她的肩膀,看到她目光中透出緊張、恐懼的神色。“做惡夢了?”
紀如萱乏力地點點頭,再把腦袋埋進他胸前,片刻,在他耳邊細聲說道:“我夢見陽台上站著一個穿黑衣服的人,看不到臉,但是能感覺到他在盯著我看,雖然隻是這樣,但我當時卻害怕極了……”
蔣小樓本能地抬頭朝陽台掃了一眼,當然不會有人,於是一邊拍著她的肩膀一邊安慰道:“惡夢而已,沒事了,醒了就沒事了。”
紀如萱像個孩子似的在他懷裏好一會兒,情緒逐漸平複下來,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問道:“你剛回來嗎?怎麼弄到現在?”
“劉超心情不好,我陪他喝了點酒。”
“就知道你喝酒了。”萱萱嗔怪地望了他一眼,“你不知道人家一個人在家多害怕,想打電話叫你早點回來,又怕你說我,所以才這麼早就睡覺了。”
“有什麼害怕的?”蔣小樓納悶地看著她。
紀如萱再次抱緊了他。“你走之後我沒事幹,就在網上看那些有關封門村鬧鬼的資料,也許是心理作用吧,我老覺得陽台上有人……”
蔣小樓心中一動:原來網上真有關於那個村子的資料,他開始還以為是劉超為了讓他相信自己的話而故意捏造的謊言。如此說來,這個無人山村會不會真的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哎,你說,這個封門村真的鬧鬼嗎?”提到這個話題,紀如萱馬上就恢複了精神,好像剛才那個被惡夢嚇得發抖的不是自己似的。
“世界上哪有鬼,快睡吧你。”
說完,蔣小樓起身到衛生間洗臉洗腳,完事後回到臥室,卻發現紀如萱正坐在床上玩手機,準確說是在用手機看電子書。
“你不困了?”
“本來就不困,我下午睡午覺了。”紀如萱放下手機,抬頭問道:“你還沒向我彙報工作情況呢,那個少女失蹤案查的怎麼樣了?”
“毫無頭緒。”蔣小樓在她身邊躺下,點燃了一根煙。
“嗬嗬,蔣大偵探也有辦不了的案子呀,真是難得!”
蔣小樓斜眼看她,“笨蛋,破案是有個過程的,哪能剛發案就破案?你當我是福爾摩斯?”
“切,都失蹤三個人了,還剛發案呢?”頓了頓,她訕訕地笑著說道,“那個……別說我烏鴉嘴哦,接下來有沒有可能還會有人失蹤?”
這句話觸到了蔣小樓的痛穴,他默默抽了幾口煙,說道:“這也是我所擔心的。”
“這樣的話——”
“好了,”蔣小樓打斷她,將煙頭按滅在煙灰缸裏,拉過毛毯蓋在身上,閉上眼說道:“我本來就夠煩的,你就讓我好好睡一覺吧,不然我以為自己還沒下班呢。”
“好啦,睡覺睡覺。”紀如萱微笑著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鑽進了被窩裏。
剛睡著不久,那個怪夢又找上門了——
還是那個穿著一襲黑色袍子的人,麵朝臥室,直挺挺地站在陽台上,頭臉被連著衣服的帽子包裹得嚴嚴實實,完全看不到長相。萱萱坐在床上傻乎乎地看著這個人,心裏明白自己的處境,想叫但是叫不出來,四肢也不能動彈,隻能眼睜睜看著他拉開玻璃窗,一步步走到床前,停下來俯身看著自己——雖看不到他的臉,但她能夠感覺到他的目光,像火一樣炙烤著自己的臉龐。
可怕的事情就要發生了,萱萱能夠想象的到,但是,黑夜人卻似乎並沒有傷害她的意思,隻是緩緩伸出右手食指,指向她的臉龐,他的手指如粉筆一樣潔白,與身上黑衣形成鮮明對比。
他以極其緩慢、細微的聲音說了一段話,萱萱一個字也沒聽明白,甚至懷疑他說的是不是中文,突然,她靈機一動地想到黑衣人可能是在說什麼咒語,就在這時,黑衣人的身體開始扭曲、模糊,很快一切都消失掉了,她在一陣怪異的躁動聲中醒來。
場景什麼都沒變,包括自己和身邊的男友的睡姿,屋裏還是那麼黑,隻是那個黑衣人不見了,她連忙活動了一下四肢,可以活動,那麼自己剛才究竟是不是在做夢呢?
那個突兀的聲音還在客廳裏徘徊著,像是粗紙片一類的東西被風吹動、與地板摩擦發出的聲音,萱萱很想出去看看,確認一下,又沒有膽子。隻好把蔣小樓叫醒再說了,可是當她低頭看見蔣小樓酣睡的模樣,又不忍心叫醒他了——過不了幾個小時他就又要起床上班了,還是讓他多睡會兒吧。
於是她伸出一條胳膊,從後邊緊緊摟住了男友的胸膛,想用他身體的溫度來幫助自己對抗和驅散心中的恐懼,這辦法挺管用,她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所幸夢中再沒見到什麼黑衣人,更不知道那個奇怪的聲音是什麼時候消失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