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2)

什麼?!聘禮?!娶我?!田老爺?就是那個年過六旬,並已有六房妻妾的田老爺!我感覺頭嗡嗡的響,混亂到不行。

二娘卻在繼續說著:“你也過了及笄,到了成婚的年紀,可你看看,如今皇上到處抓壯丁去修這樣修那樣,這方圓幾裏都不見一個‘完整’的男人。難得被田老爺看中了,也是你運氣。”

我運氣?她居然還說是我運氣好!也許也是吧,田老爺家有房有錢,吃穿不用愁,不用像現在這樣整天幹農活兒打野鳥采野果子吃,還有丫環侍候著,不就是要侍個寢陪個睡嗎,女人,不就是這樣?有區別的隻是躺在身邊的男子是誰而已。是皇上,那我就是皇妃;是皇子,那我就是皇子妃;是丞相,那我就是丞相夫人;是將軍,那我就是將軍夫人;是農夫,那我就是農婦;是田老爺,那我就是他的第七房妾。

隻是,我不願意!我不願意我的人生就這樣被人擺布!

娘,對不起,女兒這次可能要違背您的教導了。

我背山立在埋著親娘的土堆前。過去十年多少個夜晚,趁著二娘他們睡著後,一個人悄悄來到這裏,陪母親說說話,讓母親看看她的女兒又長高了。

今晚,也許是最後一次了。可我的話卻特別的少。隻是借著月色,靜靜凝望著這堆土,也不知自己這樣站了多久看了多久,隻感覺身上的衣衫已有了露濕的痕跡。

我蹲下身,手掌輕撫著土堆,每一下,都像是撫著母親的肌膚,傳遞到手心觸感不再是泥土的潮濕,而是記憶中的溫暖,熟悉得讓人落淚的溫暖。每撫一次,手掌的下壓的力就加重一道,直到整隻手完全嵌進土裏。

埋在土中的手握成拳,緊緊拽起一拳泥,送進出門時在附近坎下的一小節竹筒內。將竹筒小心地掛在腰間,起身,向母親行了一個此生以來最大的禮。當我抬起眼時,剛好看到一滴露珠落到土堆前的草葉上,在月光的映照下,晶瑩剔透,純潔無暇,就如同我記憶中母親的笑容。夜風吹來,拂過青草葉,這是母親在向我揮手。

是在祝福我嗎?我手指輕按著掛在腰間的竹筒。女兒不會讓您失望的,我一定會活得很好很好,遇上一個很好很好的人,我愛他,他也疼惜我,一起幸福快樂地生活。

從後山坡上的小路回望那片滿是我成長足跡的村落,簡陋的房舍,三三兩兩相偎相依,在夜色中沉睡,寧靜,安詳。視線定格在西邊老槐樹下的那三間灰土屋上,眸前籠起複雜的霧色。

二娘,謝謝你過去十年對我的養育,蘇言一定銘記此恩,望他日來報。至於田老爺那邊,他既然遵照禮儀提親下聘,就說明他也不是蠻橫無理的仗勢欺人之人,隻要你將聘禮如數退還,相信他也不會過多為難你。弟弟也已快八歲了,就讓他跟著二虎子他們學著幹點農活兒吧,你也別太驕慣他了,畢竟咱們是地裏人,終歸還是要自己動手才能生存於世的。我娘就算了,隻希望你能經常去看看爹爹,陪他說說話,他一個人在那裏太寂寞了,你和弟弟也是他走時最放心不下的,看到你們過的好,他也會安心的。

收回視線,收起記憶,轉身,向著延伸到遠方的山路大步跑去,匆忙間身影掩進茫茫夜色中。

我像一個狼狽的逃跑者,急於逃出命裏既定的人生,可我又如一個勇敢的抗爭者,端著我那顆自以為高傲的心,不因世俗折腰,不向命運低頭,我天真的自以為我雖不是鳳凰,沒有她天生的高貴,即使隻是隻平凡而醜陋的麻雀,也要在空中自由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