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山路難走,這夜晚的山路就更難行了。不知今晚是怎麼了,月光甚是黯淡,我幾次舉目張望,都以為月亮姐姐溜哪兒去聚會了,撇下我們這些可憐的夜行人。
幾乎是手腳並用,高一腳低一手的,艱難爬完了這上坡段。
我聽見身體各個器官對我的呐喊和抗議,休息成了它們一致的呼聲,若不順同,真擔心一會兒下坡時他們集體罷工。本是隨意尋了一塊還算平整的地躺下,作短暫歇息,可躺著躺著,竟然睡著了。
誰在我臉上撒尿?二虎子,是你嗎?不對,你雖然也調皮,可還不至於如此沒規矩。隻有他了。二娘的笑聲傳來。什麼?還有父親的聲音,他笑著誇弟弟天真可愛。
這不是尿!這是淚?是母親的淚。是因為我被他們欺負而難過嗎?說你對不起我?未能盡到做母親的職責?未能保護我?別自責,別難過了,我不在乎的,無論他們怎麼說我怎麼欺負我,我都不在乎的。別哭了!隻有您的淚才能讓我傷心。
怎麼?我也哭了嗎?我抬手摸過滿麵的淚痕,淚又流到了手背上。我睜開眼,淚又流進了眼裏。我仰躺在地上,平視著天,天在掉淚。
從一滴一滴,到一串一串,從淅瀝淅瀝,到密密麻麻。
我一個瞬時從地上彈起,慌忙東西張望一圈,光禿禿的山坡,不見任何可以遮蔽的地方。真是倒黴,這個時候居然下起雨來。
出師未捷身先死?
開玩笑!一場突雨怎就難到我了!長期在地裏勞作的經驗告訴我,這初夏的雨都是來也快去得也快,往往是如仙女站在她家台階上往下潑水一般,西裏嘩啦一陣就沒了。
既然站在這兒也是被淋,走也是被淋,那我還不如延著山路繼續前行。大概已經過四更了,天就快要亮了,最好能在前麵找到一個山洞什麼的,生堆火烘幹這身濕漉漉的衣服,要不然一會兒天亮後被人看見我這落湯雞似的狼狽樣倒沒什麼,我本就不是在乎外表之人,隻是這夏天衣服本就穿得單薄,一濕後全貼在身上成半透明狀,我也好歹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怎好意思。
被雨潤過的山路更加濕滑,很是不好走。又因是下坡路段,不能像之前那樣手腳並用,隻好折來一枝樹枝,作拐杖,起支撐身體和探路之用。
雙腳在泥地裏翻滾、掙紮,一陷一出,一出一陷。豆大的雨點打落到我頭上、臉上、肩上,隱隱生痛,四周水氣蒸蒸,霧氣朦朧,好似這茫茫天地間隻剩下我一人在孤獨艱難地前行著。
陰冷的風夾在雨中從我背後襲來,背心一陣刺冷,如遭電流一擊,身子不自覺地抽動了兩下。
仙女姐姐今兒個是在洗澡吧,怎麼有這麼多盆水潑下來。雖心有埋怨,我又實在不敢大罵,擔心被他們聽見,又不知道他們的品性如何,萬一記仇,那再潑下來的可就不是洗澡水這麼簡單了,混著個什麼錐啊棒啊,砸都給砸死我,電婆婆再“拔電相助”一下,我就成山中烤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