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2)

也不知走了多久,隻感覺腳越來越重,包裹住腳的泥越來越多,步履越來越艱難。好不容易將陷進泥氹裏的左腳扯出來,用力向前一伸,不偏不倚的踩到一塊硬石上,腳底在石麵上一溜,剛好遇上此時身子因前行而將重心正往前邁,整個人衝了出去。

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腦子還來不及轉動,身子就已經在下坡地上滾動了好幾圈了。已經分不清哪邊是天哪邊是地了,身子在一騰一落一騰一落幾個反複後,卡進了一個凹槽裏。

這裏……是哪裏啊?身子算是停住了,可頭依舊是暈忽忽的,視線也跟著轉忽忽的,模糊不清。

不過,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在我滾動這段時間,雨停了。

伸手摸索著凹凸不平的壁麵,正欲試著站起,突然感覺一股強大的力量從身後拽過,本來就重心不穩的我被狠狠拽倒。

慌忙間剛想張嘴大叫,不料那人反應很是迅猛,一隻大手死死捂住了我的嘴。讓我不僅發不出任何聲音,就連呼吸都甚是困難,險些窒息而亡。

在他牢牢的禁錮之下,我發不出聲,動不了身,一半出於天性的好奇,一半出於人的本能反應,心想即使是死,也好歹讓我看看你這凶手的長相吧。我試著扭頭回看,剛一動了下脖子,餘光都還沒到他臉,就聞他一聲低嗬“別動”,嚇的我趕緊收回探索的目光。

我果然還是怕死的吧。腦子一瞬間想到了這個。盡管我曾經還信誓旦旦的以為我是多麼的堅強和勇敢,就連讓多少人恐懼的“死亡”,也能坦然的麵對。當一切的以為變成現實的時候,那些所謂的以為是多麼的虛偽和可笑,現實果然是檢驗一切想象最直接最真實的手段。

“別出聲!”他又在我耳邊壓低嗓音叮囑到。話音剛落,我就聽見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向著我們這邊奔來。

由於頭也被他按著,根本無法看到來者是些什麼人,隻聽到蹄聲漸近,還有人聲:“三人已經抓回,還有兩人”,“要是被老子抓到,非剁了他的手腳”,“他娘的個勞役還不老實,這大半夜的,跑哪兒去了”,“你們幾個去那邊看看”……

通過他們的對話,我是差不多明白了,他們這群騎兵是奉命出來抓逃跑的勞役的,而身後按住我的那個,多半就是他們口中剩下的兩個在逃勞役中的其中一個。

勞役……我想到了張奶奶的兒子,二虎子的大哥,李丫頭的父親,想到了那些被官吏強行抓走的一張張無奈、憤怒、哀傷交織的臉。他們的痛苦,我雖沒有身受,卻依稀能夠感同。

我停止了身體的掙紮,屏住呼吸,盡可能不讓那些人發現我,從而發現他。我此時無法知道他是因什麼而逃,也不可能去問,但我清楚,逃逸,在大秦的律法中,是死罪。

靜聽著槽外漸行漸遠的蹄聲,我和他都沒有任何動彈,四周如死寂般的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