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無際的大海環抱著a城,海浪的聲音充斥在城市的各個角落,無時無刻不提醒著遊人,這是一個海的國度。薛嶽也是這般感受,走在這個東南亞島國的大街上,他覺得吸入的每一口空氣都是濕鹹的。
不過,他覺得這股濕鹹的氣味不是海水帶來的,而是心中的淚水,思念哥哥的淚水。
站在海濱,向海天交接處一個若隱若現的海島眺望了良久以後,他輕輕地歎了口氣,轉過身向一條商業街走去。
雖然身處A國,但薛嶽並沒有在異鄉的感覺,因為在這個東南亞國家裏華人占了很大的比例,走在繁花似錦的街上,傳入耳畔的更多是華語。其實就算是英語也沒什麼,薛嶽從小便在哥哥的嚴格教導下能說一口標準的英語。不過,雖然商業街上人頭攢動,美景琳琅,但薛嶽無心觀賞,徑直走進一家古玩店。
“老板在嗎?”薛嶽問的同時,將目光投向一個矮胖的中年男人。
“我就是,先生你要買些什麼?”矮胖男人笑津津地看著薛嶽,似乎遇到了多年未曾謀麵的老友。
薛嶽也笑了,但卻是一絲悲苦的笑。笑容未散,他已踏步到老板麵前,輕聲道:“大哥,對不住了。”
話音剛落,薛嶽手腕微揚,一把匕首已抵住老板的左下腹,寒光忽閃之際,隻聽得“噗”的一聲,匕首已沒入老板的腹間!
老板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但卻沒有喊出來,隻是咬牙點了點頭:“兄弟,手法不錯。”
“放心,左邊沒重要的器官。”薛嶽在老板耳旁低語了這句話以後,猛地將匕首抽出,一股血柱伴隨著老板痛苦的喊叫聲噴湧而出!
兩人之前都是輕聲細語,店裏的七八個顧客根本沒注意到這之前所發生的事情,隻是當這一聲慘叫響起來的時候,眾人才紛紛看過去,而這一看之下,驚恐的呼喊聲頓時響徹整個店鋪。
“殺人了啊!”
“警察!”
“快跑啊!”
……
原本安靜的店鋪立時亂成一團,蜂擁著奪路而走的顧客和聞聲圍聚過來的遊人相互推搡著,似乎他們才是這起慘案的主角。而薛嶽反倒沒事人一樣瞅著眼前這一切,隻是他的目光有些飄移,直到瞅見門外的一個身影時才不再移動視線。
那人麵無表情,隻是衝薛嶽點了點頭,然後便轉身離去。而此時,刺耳的警笛聲也在空中響起。
薛嶽回頭望了一眼滿身是血的老板,默默地坐到了一張椅子上,等待即將衝進來的警察。
這一刻,他忽然想,半個月前,當哥哥麵對著警察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呢?
從這時起,薛嶽變成了一個沉默的人。除了回答警方的詢問以外,他的嘴就像被粘住了一樣緊緊地閉著,身體也像冬眠了一樣變得遲鈍,連眼皮也懶得眨動一下。甚至在法庭上,麵對著指證他的古玩店老板,他也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
“這個中國人前幾天到我那裏買了一件古玩,可他非說這是贗品,要退貨。但我這些寶貝都是經過鑒定的,哪裏有退貨的道理?就因為這件事,他三番五次地到我店裏滋事,那天竟然二話不說,就要殺我!”古玩店老板坐在輪椅上,手捂著纏滿繃帶的肚子,義憤填膺向法官陳述著。
“被告薛嶽,對於原告所陳述的情況,你有什麼要說的嗎?”法官問道。
薛嶽抬起臉,冷冷地盯了法官幾秒鍾,忽地露出一個輕蔑的微笑,然後一字一頓地說:“他——該——殺!”
法官語塞了,他原本還對這個俊朗的中國男人有一絲同情,但現在隻剩下了厭惡。他再也不想被這個家夥肆意放狂地瞅著。於是,不出幾分鍾,一個冷冰冰的宣判便降臨到了薛嶽身上——“被告人薛嶽故意傷害罪成立,被判入獄一年。立即押往索倫監獄服刑!”
薛嶽依舊滿不在乎地聽著,似乎這個宣判和自己毫無關係,隻是在轉過身後微微地出了一口氣。但其餘的時間,他的嘴唇又粘在了一起,不管是在押解的路上,還是被法警押上一艘快艇的時候,他都一聲不吭。但當小艇在海麵上乘風破浪地前行時,薛嶽的精神一下子來了,瞪著眼睛仔細地四下打量起來。
“怎麼?著急了?”一個法警瞥了一眼薛嶽。“不用著急,要半個小時才能到索倫島,你現在還可以享受一下出海的樂子,等到了索倫島監獄,你的苦日子就來了。”
薛嶽淡淡地笑了一下,沒有吱聲。
另一個法警見狀,遺憾地歎息道:“你啊,到我們A國旅遊,也多少懂一點我們的法律才好,你哪怕犯了別的罪也不至於給扔進索倫監獄,但你偏偏犯的是傷害罪……”
薛嶽又是一笑,不過這次開口了:“我知道,犯傷害罪的罪犯都會被關押到索倫島上。那裏在二戰時候是美軍的一個軍事基地,後來廢棄了,就用來關押囚犯。”
法警一楞,沒想到這個中國人知道得還挺多,但他嘴一撇,哼道:“你知道的恐怕都是導遊講的吧,真正的索倫島監獄,隻有親身經曆了你才知道。可憐的小子,那裏麵的罪讓你一輩子都忘不了!現在你不信,等一年後你出來的時候就信了。”
薛嶽沒言語,而是把目光投向遠處。此時,索倫島的輪廓已經出現在視線之中,它像一個東小西大的鴨梨被大海環抱著,海島西部籠罩在一片深綠色之中,不用猜那裏一定生長著枝繁葉茂的亞熱帶雨林。而小艇正駛向的海島東部則一片灰蒙蒙的色彩,仿佛所有的綠色都被海風吹走了。但薛嶽知道,靠近海岸的地方還有不少高大的椰子樹,那可能是海島東麵唯一的綠色了。
剩下的,就是壓抑的空氣、駭人的刑罰、窮凶極惡的囚犯……還有他朝思暮想的哥哥。
一想到薛慕雲,薛嶽心裏便是一痛。
撕心扯肺的疼痛。
就像是心口窩上的一個帶血的痂皮,剛剛長上一層膜,便又被生生地撕開。
這感覺折磨他已經半個月了,從曾凱造訪的那個午後開始……
當門外的腳步聲傳來的時候,薛嶽正精心擦拭著手裏的盒子。
這是一個長約二十公分,寬約七、八公分的硬鐵皮小盒,薛嶽用細絨布將小鐵盒裏裏外外擦拭得像鏡麵一樣鋥光瓦亮。在鐵盒旁邊攤放著十數樣雜七雜八的物件:蠟燭、火柴、魚鉤、藥瓶、指南針……雖然都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但薛嶽的眼裏卻閃著幸福、陶醉的光芒,就像是在看著心愛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