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監舍,薛嶽出乎意料地看到薛慕雲並沒有焦灼地走來走去,而是正細心地照料著索林。
看到弟弟疑惑的目光,薛慕雲趴在他耳邊解釋道:“索林這小子還真不錯,昨天副官來盤問的時候,他還一個勁地幫咱們說話。就憑這個,咱們也得好好照顧他不是?對了,你說的那個貴人到底是誰,什麼重要的事情談了一晚上?”
薛嶽把哥哥拉到隔壁,小聲說:“昨天救我的人是馬約翰。”看著哥哥吃驚的表情,薛嶽又說了第二句話。“他也在琢磨越獄,而且他在房間裏已經挖了一條密道,能通到懸崖後麵。馬約翰教授的意思是想和咱們一起越獄。”
“你答應他了?!”薛慕雲急切地問。
“當然沒有,這事情我得回來和你商量啊。”
“那就好、那就好。”薛慕雲鬆了一口氣,然後斬釘截鐵地說:“絕對不能帶馬約翰一起越獄!你想——按照原計劃,我們逃到懸崖後麵以後,曾凱會安排一艘船造成失事的假象,期望瞞過布佐。這本就是一件沒有把握的事情,布佐很可能不上當、還會派人搜索我們,如果越獄的人員裏有馬約翰那麼重要的人物,布佐肯定要派人搜索,而且一定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全力搜索,那我們的危險就太大了!”
說完這一大通話,薛慕雲氣急敗壞地坐在木板床上,兩隻手用力地攪在一起,看起來被這個消息弄得心煩意亂到了極點。
薛嶽也皺起了眉頭,喃喃道:“要是我們撇下馬約翰獨自越獄,也挺困難的。懸崖背後的出口都被河水灌滿了,我們一點器材也沒有,根本就過不去。”
薛慕雲哼了一聲。“他馬約翰能弄到的東西,我們一樣也能弄到。我馬上就聯係我的朋友做準備,不管怎麼樣也要搶在馬約翰前麵!”
正這時,監舍外麵忽然傳來一陣喧雜的聲音,兩人急忙奔到門口。隻見在馬約翰的監舍周圍圍了一大群人,幾個獄警正嗬斥著分開人群,這時兩人才看清馬約翰竟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
看著獄警將馬約翰抬走,薛慕雲冷笑一聲。“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一門心思要逃出去,搞不好卻隻能魂歸故裏了。這樣更好,省得他打擾我們的越獄計劃。”
說完,薛慕雲叮囑弟弟道:“我這就去聯係朋友,準備越獄器材。你忙了一晚上,快回去睡一覺吧。”
薛嶽點頭應允,回到監舍躺下沒幾秒就打起了鼾聲。對於哥哥要找的“朋友”,他絲毫不關心,因為計劃已經開始,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不出一天就會有好消息傳來。
當薛嶽酣然入夢的時候,在散發著淡淡幽香的索倫監獄獄醫室,柳天天正緊張地搶救著馬約翰。
柳天天並不擔心馬約翰的“病情”,因為那粒降低血糖的藥物就是她在幾個月前交給馬約翰的。但此時,她卻要做出忙碌搶救的架勢,好騰出時間聆聽馬約翰教授的教誨。
氧氣麵罩扣在馬約翰的臉上、血壓計纏在胳膊上、心電儀的指針頻繁地跳動著,再加上搶救車上的藥品不時被打開,獄醫室裏緊張的空氣也越來越濃了。
“別都站在這裏,還嫌不夠亂啊?都出去,我好安心搶救!”柳天天一邊忙碌著一邊向獄醫室裏的幾個獄警下著命令。
美女獄醫的話很管用,幾聲答應之後室內就隻剩下了柳天天和馬約翰兩個人。而馬約翰也急忙掀開氧氣麵罩,將柳天天叫到跟前,在各種搶救設備的運轉聲中,教授的聲音低沉急促地傳進柳天天的耳內。
……
目瞪口呆地聽完教授的話,柳天天驚出了一身冷汗。但看著馬約翰堅定的神情,柳天天知道他已經下定了決心,於是她也不再多話,轉身走出了獄醫室。
她走下樓梯,在經過獄警的那幾間臥室的時候放慢了腳步,也不時站在窗口向監獄內張望幾眼。而後,她加快了腳步徑直走到了索倫監獄的門衛室。
“柳獄醫這麼有空?”美女獄醫的到來讓門衛室的獄警喜出望外。
“哪是有空啊,簡直都愁死了,我來是找你幫忙的。”柳天天眉頭微蹙,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什麼事?快說說,隻要我能幫上忙的,你開口就是。”獄警和布佐一樣,不想放過討好柳天天的機會。
“是這樣,剛才馬約翰不是病了嗎?我懷疑他得了傳染病,再一想到他每次來看病都是當天執勤的獄警帶過來的,我就擔心這些人會被傳染,所以我想查查你們的出勤記錄,找到那幾個獄警後,我給他們檢查一下身體。”
獄警聞聽,不敢怠慢,急忙將出勤記錄翻出來遞給柳天天。當然,他也在柳天天專心翻看記錄的時候順便大飽了一陣眼福。
“好了,這幾個人我都記下了,謝謝你啊!”幾分鍾之後,柳天天合上出勤記錄,笑盈盈地說,然後留給獄警一個扭動腰肢的背影,快步向回走去。
現在,她要抓緊時間進行計劃的下一步了。
布佐一大早就知道了馬約翰發病的事情。
匆忙洗漱之後,他便直奔獄醫室而來,剛轉過樓梯,他便看見了柳天天。
美女獄醫正在門口和一個獄警交頭接耳著,麵色凝重,似乎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情。
“馬約翰的病情很重嗎?”布佐走到近前問柳天天。
“重倒是不重,已經穩定了。但是我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情,覺得有些蹊蹺,正好問問陳甲旺。”柳天天指了指身邊的獄警。陳甲旺手裏拿著一杯咖啡,剛正津津有味地喝著,此時見布佐過來,趕忙不安地拿在手裏。
“什麼事?”布佐沒工夫搭理獄警,他更關心的是柳天天。
“是關於王海被殺的那件事情,我忽然發現一些疑點。”
布佐又驚又喜,擺擺手示意陳甲旺退下去以後對柳天天說:“有了發現直接找我就好,你和他說能有什麼用?”
柳天天嫣然一笑道:“您每天事情那麼多,我怕我的想法不準確,白白浪費你的時間啊。”
這一席話說的布佐心裏著實舒坦,不過此刻他更關心的是王海被殺那件事情。“快說說你有什麼發現?”
“你還記得王海被殺的現場有一把竹子匕首嗎?”
“當然記得,不過那上麵並沒有查驗出指紋,匕首上的血跡也是王海的。”
“我不是說指紋和血跡,而是匕首刀柄上的螞蟻。”
“螞蟻?”布佐莫名其妙地看著柳天天。
“是的,你們不但取了回來,還拍了照片的。我看過那張照片,匕首的刀柄上有好多螞蟻。我一直很奇怪,螞蟻為什麼聚在刀柄上呢?難道它們喜歡吃血液?”
“沒聽說過,我隻知道螞蟻愛吃甜的東西。”布佐回道。
“答案就在這裏了!”柳天天笑眯眯地看著布佐。
布佐一陣意亂情迷,但琢磨了半晌也沒想出所以然。
柳天天接著說:“我也是剛剛才想到的。”她指了指獄醫室,“剛才我給馬約翰作化驗的時候,發現他有糖尿病,於是就觸發了我的靈感——糖尿病人的血糖都很高,嚴重的話,甚至汗水裏都會有糖份。殺死王海的那個人肯定有糖尿病,他在行凶的時候因為緊張,手心出汗,含有糖份的汗水就會留在刀柄上,這也就是螞蟻為什麼聚在刀柄上的原因!”
布佐恍然大悟,驚異地瞅著柳天天,咧開的嘴也合不攏了。
看著他的樣子,柳天天嫣然一笑。“所以,我覺得馬約翰十有八九就是凶手呢!”
布佐卻搖了搖頭。“馬約翰雖然有糖尿病,但他肯定不是凶手,因為那天事發的時候有很多人能證明他不在現場。”
柳天天失望地哦了一聲:“我還以為這下能破案了呢。”
布佐嘿嘿一笑,“有了這條線索,雖然不能立刻抓到凶手,但不出兩天同樣能讓凶手露出真麵目。隻不過,你要挨累了。”
柳天天心中早已猜出幾分,但臉上卻露出懵懂不解的樣子問:“我挨累?這話怎麼說?”
“既然凶手有糖尿病,那麼我們就給監獄裏的犯人做一次血液化驗,化驗結果一出來不就水落石出了嗎?但這就苦了你了,咱們索倫監獄裏一共有二百五十多個犯人呢。”
柳天天此刻不用再偽裝了,欣喜地說:“那我現在就開始準備化驗器材,半個小時以後就可以進行化驗。我看還是先給葉萬誠那一幫人做,他們成天在監獄裏飛揚跋扈的,最有可能幹殺人的勾當。”
聽著監獄大喇叭裏的命令,昆金撇了一下嘴,繼續趴著。
換作以往,如果聽到“給犯人檢查身體”這個消息,他一定會樂得蹦高。人最看重的就是自由和健康,犯人更是如此。但此刻,昆金卻開心不起來。這個公鴨嗓男人像條賴狗一樣趴在床上,一動不動,但腦子裏卻轉個不停。
這幾天來的事情攪得他頭痛欲裂,眼皮也跳得厲害,這讓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知道這種不祥的預感是從何而來——就是從王海被殺的那天開始的。
“一個新犯人好端端地就被殺了,然後布佐為了這麼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新犯人又大動幹戈,這裏麵究竟有什麼內情?”
他翻了一個身,把腦袋頂在木板上,好讓疼痛輕一點,繼續琢磨著。
“然後就是監獄裏的毆鬥,兩頭豬又得了豬瘟,再接下來就是那個薛嶽大半夜的不知道忙乎什麼事情……這還不算完,一大早馬約翰那個老家夥又被抬走了,現在又要給犯人檢查身體,這麼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怎麼都集中在這幾天了?”
雖然絞盡腦汁也猜不出這些事件有什麼聯係,但昆金的鼻子告訴他,索倫監獄的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風雨欲來的味道。
在嘴裏嘀咕了幾句以後,昆金還是從床上爬了起來向“城牆”走去,他可不想錯過體檢,更何況還能近距離地嗅嗅美女獄醫的體香呢。
當昆金走到索倫監獄的大門口時,犯人們已經正排起了長隊等待體檢。四個獄警來回走動維持著秩序,當然也少不了對交頭接耳的犯人罵上一句或是踢上一腳。
犯人們對於這些虐待早已經習以為常,敢怒不敢言之中隻是把這些獄警當作一條條惡狗,不過這次卻有一個犯人發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