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京衝我做個鬼臉,咧咧嘴角:“沒事喲,我們等你一起看的啦,不著急,你們兩個慢慢聊慢慢聊。”一溜煙逃走了。
“我就要走了。”
“去哪裏?”好突然。
“英國巴斯,學校的交換項目。”他言簡意賅,聲線卻有著不易發現的顫抖。
“那恭喜你。“
“我雖然不想說,但是,他這樣的人,你對他了解多少?我和你,既然你不喜歡,卻沒想到會是他。你和他在一起……我隻擔心你會受傷。”
“謝謝你,關心我。”
“景澄。”他喚我,好像一隻溺水的小動物,濕淋淋的聲音,透露出太多軟弱。
我的心莫名一軟:“我知道,這些,我知道。”
“那為什麼?”
為什麼呢?我好像沒有問過自己。
為什麼要像飛蛾撲火一般地不顧生死,明明知道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可能隻是轉瞬即逝瞬時破滅的煙花,明明知道他與我之間有著不可逾越的溝壑,明明知道結局的慘淡,卻沒有辦法,不由自主。著了魔一樣,想著,隻是這樣的一天,哪怕隻是一天,似乎也是願意的。
我粲然一笑:“遇到,已經是很幸福的事,即使是短暫的一刻,也足以付出珍惜。”
“你一個人在那麼遠的地方求學,要加油啊!”我對他說。
(二)
景澄
下課後,我被輔導員叫去,以為是去領什麼通知。
辦公樓外停著一輛引人注目的商務車,我不曉得它的車牌,卻也看得出來很豪華。司機站在車外無聊地抽煙,我進樓門是他看了我兩眼,便低下頭去,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
輔導員是我們企管專業研二的一位學姐,極少和管轄內的學弟學妹聯絡感情,有事通知,無事的時候是絕對白著一張臉。然而,她今天卻熱情地招呼把我帶到院長室。
“院長室?”
“進去吧。”
“我?”實在摸不著頭腦,除過校慶和運動會,我們很少有機會如此近距離地見到學院的院長。不會是我觸犯什麼紀律,要被退學吧。
“嗯,快進去吧。”
院長辦公室很寬敞,正手位坐著經濟學院的院長,旁邊是一位年齡五十歲左右穿著考究的中年女人,想必年輕時一定很漂亮,即使歲月風霜,仍舊沒有掩蓋眉眼之間的美麗。隻是我推門進去的那一刻,她看我的眼神在探究之外有幾分捉摸不透的嚴苛。
我心裏打著小鼓,就這麼呆呆地站在門口,看著辦公室裏麵的兩人,不知道該說什麼。
院長卻好像認識我已然很久的摸樣,十分慈祥地對我說:“學校現在有一個公派交換留學的名額,綜合考量,學院準備把這個名額給你。景澄同學,這是絕對應該高興的事情,拿到本科學位後,會考慮繼續讓你深造,回來之後前途不可限量啊。”他富態的鼻翼一呼一吸,翕動得十分有規律。
為什麼會是我,這樣珍貴的名額和機會,即使本係的第一名都可能無法得到,此時,卻像天上掉下的餡餅把我砸中。
我並不相信這是現實,許久不知該如何回應,同剛進門時一樣,愣在原地。
那優雅的中年女人突然對院長輕輕點點頭,道:“院長,不如讓我單獨和她談談。”
院長立刻從皮質沙發中抬起自己有些圓滾的身體,對這女人分外客氣,說:“也好,您慢慢來,我恰巧還有個會要開。”
女人昂著脖子,淡淡微笑,輕微頷首,並未起身相送,好像此地是自己的辦公室一般。
院長闔門離開,門鎖發出嗬嗒一聲響,辦公室裏的氣溫瞬間下降到零度以下,氣壓亦讓人透不過氣來。我憋著不敢暢快呼吸,竟然想念院長那敦厚的形象。
“請坐。”女人說,“不必拘謹。”
越是這樣,我越感到害怕,如此女人,院長都會禮讓她三分,該是多麼重要的角色。
“謝謝。”我本能地小聲囁嚅回答。
“剛才沒有介紹,我是你們何老師的母親。”
我看向茶幾的眼睛頓時失去了焦點,模糊且恍然,手指頭不自覺地絞在一起,試圖讓自己清醒,可是她剛才的話仍如平地響雷,震耳欲聾,響得人腦子發蒙。
“多餘的話我並不想說,隻是最近聽到或是看到一些不該發生的事情。當然,我很相信致遠和你之間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也不會有什麼。所以,現在通過你們學校給你一個機會,聰明一些的應明了,這對你是最好的選擇。況且,致遠和他的妻子青梅竹馬,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十幾年的感情不必多講,最近鬧了些小脾氣,你們短短幾個月相識,就將你牽扯進來,是致遠沒有考慮周到。”她語氣非常平和,好像在說一件與自己毫無關係的旁人的事情,不徐不疾,短暫的停頓之後接著說,“我從學校了解到你成績也是不錯的,估計不是什麼壞孩子,也肯定想要有個好前途。出國留學,你隻需負擔生活費中極少的部分,其他的都已經安排好,隻要你走一下申請流程,整理好自己,剩下的不必擔心。”
我沉默,控製不住自己地直直看著她,沒想到如此狗血的劇情竟會發生在自己身上。隻是對麵的母親端莊優雅紋絲不亂,好像她已認定我會選擇既定的路線,自信滿滿,表達嚴肅講究。我卻不知該如何回答,這樣的事情,早該預料到的。
我應傷心的,但卻好似沒有了心,麻木的沒了知覺。
女人見我如此,聲音含了幾分居高臨下:“你應當也明白,我們是什麼身份,現在同你這麼耐心,是看在你年齡還小,不懂事。致遠一向是聽話的孩子,若真的對致遠好,就不要再任性地纏在他周圍,讓他為難。更不要等最後落得自己一個人沒有下場。”
從辦公樓出來,卻不知道該去哪裏,仿佛這不再是我熟悉的校園,天太高太遠觸不到,雲朵卻又太低太近,壓抑至極。風直直地吹進眼睛裏,又冷又痛。不知不覺,我竟把嘴唇咬破,口腔裏全是血液的腥鹹味道,灌著冷風又咽進胃裏。
(三)
景澄
周五晚,同鄉會聚餐時,會計學院的璐璐聊起了孟哲。
他離開BJ飛往英國應該已有一個月了吧。那晚之後,他好似從我生命中消失。二學位的課堂上也不曾再見到,空間裏也再沒有看到他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