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淒淒,不知疲倦的江水在拍浪翻滾著,一個蓬頭,滿臉胡渣兒的男子在江邊清洗著,他身著一身白布長袍,雖有些穢濁,但依舊素樸而高貴,他從腰間掏出一把精致匕首,在身邊火把的光照下,匕首在他圓臉上劃來劃去,刮去了那些胡渣兒,白淨的臉上剩下一雙溫柔而略帶犀利的眼睛,小鼻子,加上微微內斂顯得十分自信的嘴巴。然後他又慢慢梳理著頭發,烏黑而秀亮,絕不亞於那些少女,他將頭發理順後披散在腦後。一切忙完後,他慢慢地將匕首洗淨插回腰間。
回過頭來,三十幾雙眼睛在盯著這邊,他們盯著的不是美男子,而是美男身後那隻正在篝火上翻轉的烤豬,烤豬被考得紅通通,表皮被考得爆裂“劈劈啪啪”,香氣四溢,不停向火堆裏滴著油水——,引得那幾十個人不停吞著口水。負責燒烤工作的是一男一女,男的四十多歲,虎背熊腰,滿臉絡腮胡子,一邊轉動烤架,一邊攪動著柴火,女的二十歲左右,小窄臉,眉清目秀,隻是嘴唇嫌薄,擦了胭脂還不夠豐厚,臉上露著妖豔但無邪的微笑,正在用匕首隔開肉厚的地方。
美男子見了,笑道:“鄉親們一定很久沒吃過烤豬了吧?”
一位頭纏白布帶的老漢,圓鼓著眼球,一身消瘦地皮包骨,他就是前些天江灘上的牛不死,因為去看船的事泄露,受到處罰,拔去了愛嚼草門牙,說話漏氣但怨氣十足:“這些年隻看豬跑,沒敢吃他肉,做工奴,沒機會吃。”說完一手擦去牙縫流出的口水。
美男子用匕首從豬身上切下一大塊放在事先準備好的布片上,然後雙手奉給牛不死,“拿好,慢慢吃。”他接過就吃起來,不停摳著牙縫往嘴裏塞。其它人也看得更加饞了——
美男道:“你們誰想吃盡管去吃好了。”幾十個乞丐樣的工奴猶豫片刻,正欲上前。
“我們兩天都沒吃東西了。”酒中仙阻止道。工奴們又退了回來。
美男子看了道:“這頭豬是誰的?”
一小夥子道:“是您的,不,是主公家的”
美男子笑著問道:“你是誰的兒子。”小夥子指了指吃肉的牛老漢:“他。”
“那為什麼呢?”美男又問。
“好笑,老子養他十幾年,當然是老子的。”老漢舔著手指道。
“照這麼說下去,誰養的就是誰的囉?”美男想大夥問道。
大夥兒遲疑片刻,紛紛點頭讚同此觀點。
“那你們主公可曾進入豬棚喂過豬?”
“又說笑了,她高高在上,怎會去喂豬,這豬啊,就是我們這幾個老得沒力氣的人養的。”牛老漢道。
美男子笑了:“好,你們剛認同‘誰養歸誰’的觀點,現在你又說你們幾個養大的,這麼說來這豬就是你的囉!自己的東西怎麼反倒不好意思拿呢?”
工奴們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說什麼好。
“可你那隨從不讓啊,你不兩天沒吃了嗎。”
“我們不吃沒關係,明天可以再去偷啊,他不讓,你們也可以去搶啊,你們三十多人打不過他一個嗎?”
工奴們聽得有點糊塗了。
美男子走到烤架前:“這本來是烤給你們吃的,既然你們不想吃,那就隻好毀掉了。”說著,一腳踢開支架,烤豬落入篝火裏,立馬燃燒成個火球。一旁的男女忙道:“別啊,少爺,我們可就隻偷了這一頭啊。”
這時幾個工奴忍不住了,上前從火堆裏打撈烤豬,“暴斂天物啊,這是。”
美男子上前一腳將豬踢到江裏,伴著‘呲呲’聲沉了下去——
幾個工奴摸著咕咕叫的肚子道:“你這是,哎——”
美男這是直直的站在一塊大石頭上道:“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不敢去擁有,這叫愚昧;本有機會去爭取的,卻遲疑不敢去拿,這叫懦弱;當一切快要失去時,才厚顏無恥的去奪殘羹冷炙,這叫墮落。根源在於長期被壓抑的勇氣沒得到釋放,要想天天有肉吃,天天自由快樂,就得重拾這份勇氣,你們敢跟我逃出來,說明你們還有救,我,高尚,來自江北,就是來解救你們的。”
“跟你逃出來?哼,還不是因為你說魚腹藏毒,死了狗,那些人還不得把賬算到咱頭上,無奈才跟你出來的。”一個叫朱逸群的嘀咕著。
突有人站起,大聲道:”豬是自己養大的,是自己弄食料喂養它長大的,這豬肉就該有自己一份,憑什麼全歸於主公;我們的身體和自由也是自己的,憑什麼歸毫無瓜葛的主公支配,我們同樣是人,為什麼不能像人一樣活著。我們要反抗,奪回該有的一切!”吃飽了的牛不死大聲道。
“其實這些道理我們都懂,日日期盼有機會回大唐,但要說到反抗,就憑我們這些個叫花子,難啊!”一個魯德剛的抱怨著。
小蜜笑著:“有我們少爺在,天下就沒有難事,是吧,少爺。”說著將一條雪白的胳膊放在了高尚肩上,高尚毫無表情地將她手撥開,妖豔女子收起了笑,灑中仙道:“小蜜啊,少爺是聖人下凡,身體碰不得,你要碰就碰灑家吧,來吧!”小蜜狠狠地揪了他一下,灑中仙“啊”的一聲慘叫。小蜜輕笑:“這下滿意了吧。”
高尚回答魯德剛:“其實並不難,在江北岸,有一支五十萬的軍團正在做渡江訓練,準備擴大國家疆界,統一弱水以南,我們到此不過先行打探敵情,有如此強大後盾你們還怕嗎?待我回稟完敵情後,大軍開到,到時這茫茫的南方土地將不再有奴隸,不再有壓迫,人人挺起胸膛走在路上!”說著說著,手不禁在南方大地上一揮,頗有縱橫天下的氣魄。
工奴們聽了這話,已經沒了退路,不如一搏,按照年輕時的記憶,紛紛跪地拜倒:“大人在上,聖人在上,我們以大人馬首是瞻,告大人一切所知,為大人一切所為,請大人指示。”
高尚莊重道:“我到此有三個任務,第一,打探南方敵人情況,軍力如何,分布如何;第二,找到一個合適的登陸點,駐軍點,實不相瞞,我的那艘船就是找錯地點上岸,船毀了;第三,團結一些流落在南方的故鄉人,既為接應登陸,也為預防到時誤傷故鄉人,這三件事要在一個月內完成複命,能有大家的幫忙,將是再好不過了,另外,你們若能因此建功,必然會得得到重賞,下半輩子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工奴們聽了,樂壞了,紛紛就自己所知道的向高尚講述——
這時江麵一艘漂亮的大船駛來,船體寬大,首尾高高翹起,仿佛一輪浮在水麵的“彎月”,船身雕刻著蜿蜒不斷的?藤條圖案,以金粉塗抹,遠遠看去光彩耀眼,頗有與月爭輝之態。
牛不死道:“這是金葉國商船,每天這時候都有經過。”
“船上運的是什麼?”魏達問道。
“金銀珠寶,除了這還能是什麼。”
“金葉國又是個怎樣的地方?”
“在東方,地域遼闊,物產豐富,商人聚集之地,老百姓們過得很富足,而且邊境是江河,很少有戰事,和諧穩定。”說著,語氣裏充滿了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