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我們三人隻好在破廟住下,院內的古井有幹淨的水源,小黑每日都能拎回來各種的野味兒,易北居然跟他討教起燒烤的秘料。閑暇之時,小黑會在院裏練劍,易北則搬塊石頭坐在一邊觀摩,偶爾精辟之處也跟著比劃兩下,有幾次還看見小黑指點他招式。結果,我成了局外人,掰指算算日子,已經過了七天,很快就能逃出升天,隻怕到時易北還不肯走。這幾日裏,我不止一次提醒易北,不能盲目的相信人,不能因為某些小恩小惠就放鬆了警惕性,被人趁虛而入。易北想了想,說:“小黑今天抓了隻山雞回來,這樣的話你就別吃了。”
相處的幾日,每晚都是我與易北睡在破廟裏,小黑則是睡在院中的那棵蒼天古楓上,真弄不明白他是擔心半夜起來控製不住把我倆給謀害了,還是擔心我倆半夜起來控製不住把他給謀害了,或是大家都控製不住索性同歸於盡。易北說我太陰謀論了,小黑其實人還不賴。我敲了他一記暴栗,提醒他是誰把我們挾持帶來這裏,是誰害得他有可能終生癱瘓,是誰……,易北打斷了我,一本正經道,“你也不要忘了是誰執意要來樹林的,是誰先撒謊騙人的,始作俑者可是你自己呀。”
第八日的夜晚,月華灼目,星光璀璨,我躺在草堆裏,頭頂的房瓦剛好缺了幾片,可以窺得一隅夜空,百無聊賴的數著天上的繁星。易北的鼾聲不絕於耳,居然睡得這麼踏實!我翻身換了個姿勢,這個角度還可以看見半個月亮,像是被人咬剩下的烙餅。我伸出手,試著去抓那半張烙餅,思緒瞬間定格,一曲淒楚悠遠的簫聲飄在空中,有種親切的感覺。
院中,晚風徐徐,楓葉沙沙抖動,小黑依靠在樹腰處的枝幹上,左膝曲起,右腿垂下,手裏握著一隻八孔白玉洞簫,如果忽略樣貌不計,此時此景的小黑也稱得上是風流倜儻。
今晚的月光果然好,似夢似幻,與簫聲渾然一體,如癡如醉。我的魂魄還神遊在九霄之外,渾然不知曲聲終了,更忘了身處何處。
“怎麼,吵到你了?”小黑的聲音由頭頂傳來,我一晃神兒,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古楓樹下。
“哥哥,你簫吹得還不錯,可惜這裏沒琴,不然可以給你伴奏,我琴彈得也不錯呢。”我仰著頭,脖子微酸。
“是麼。”小黑低頭看我,“要不要上來?”
我揉了揉脖子,目測了一下樹的高度,為難道:“可是哥哥,師父沒教我爬樹……”話音未落,小黑淩空飄下,我張大嘴巴,“啊”字還未脫口,雙腳已經離地,人貼在他的懷裏,我本能的伸出雙手抓緊他的腰間,耳邊有風呼過。
“好了。”是小黑的聲音。
“沒好呢,腳底下是空的。”我閉緊雙眼,沒打算鬆開小黑的衣角。
“這個……因為我們是坐著的。”
經他一提醒,我也覺得屁股底下硌得慌,慢慢打開眼簾,好大的一輪月亮。月光下再看小黑的麵容也不再可怕,一雙眼睛明若朗月。我挨著他坐好,晃著雙腿,感覺飄飄然,偏頭衝著小黑甜甜一笑,“哥哥,你不會推我下去吧。”
小黑依舊是一副沒有表情冷冷的模樣,沒有回答我,反而問道,“你……在這裏過的好嗎?”
我一下子怔住了,不明白他的意思,仔細想想,大約他是想在此長久定居,向我了解這裏的居住環境?我憐憫地看著他的側臉,散落的碎發剛好遮住了容顏,不知道他的身上背負了怎樣的故事,大好年華就要躲進荒山野嶺避世,頓時萌生出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歎。
“其實哥哥,你要是真想留下來我可以幫你求求師父,我們這裏還少個收拾屋子打掃衛生的,你做菜又這麼棒,還會吹簫,興許師父會收留你的。”我的邏輯很簡單,既然當初師父收留了我,今日也很有可能收留他,收拾屋子打掃衛生是我硬加上去的條件。
聽得出來,那人笑了,眼裏也滿含著笑意,可還是裝出漠然的樣子。他把簫嘴兒放進唇中,十指修長持著玉簫,幽幽曲聲飄蕩婉轉,清遠流長。
我聽得快要入睡,簫聲戛然而止,小黑收起玉簫,沉吟道:“來的可真慢。”我還沒來得睜開眼睛,他就已經騰然起身,穩穩地站在地上。
樹下不知何時又多了幾個同樣的黑衣人,我屏住呼吸,都沒有看明白小黑是怎麼拔劍的,對方已有一名黑衣人倒在樹下,偷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