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劫後救。”
蘇晗垂目,摸了摸自己的右臉,從眉骨到下頷已經做了處理,包了紗布,雖然絲絲縷縷的疼,卻可以忍受,她環顧了房裏不俗的擺設,輕聲道:“謝謝。”
這人顯然是香骨一夥的,看他氣質容貌皆不俗,隻怕是香骨的主子,劫她的是香骨,臉上深可見骨的一刀也是香骨劃的,若不是這人中途出現,她的臉不是挨一刀就能幸免的。
“我的兒子在不在你手上?”
那人輕輕挑了眉梢,“你猜?”
“必不在。”
男人望著蘇晗,唇角的笑意更盛了幾分,如一朵穠麗的牡丹,盛放到了極致,美的讓人炫目,他低問,“為何?”
蘇晗嗤笑,“你們這些藏頭露尾的鼠輩之所以得逞是因為我蠢。”可她的兒子和男人卻不蠢,那些暗衛若不是被她逼出去,香骨進不了蔣府半步,更別說傷了她。
男人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非但沒有生氣,還很愉悅,骨節修長的手輕撫海棠絲被的紋絡,“溪槿這錦緞選的不好,換薔薇。”
麵似海棠,性格卻是薔薇,帶刺的薔薇。
“是。”簾外一個女子輕應了,片刻給她換了床紅烈的薔薇錦被。
那男子滿意的看著灼灼其華的薔薇圖案,“我是臨祀。”
從叫溪槿的女子驚愕的反應裏,蘇晗猜測臨祀應是男子的名諱,且尊貴非凡。
臨祀說罷,對蘇晗頷首,離開的姿勢不羈又很優雅。
“婢子伺候夫人梳洗用膳。”仆如其主,溪槿做事說話都很簡潔果決。
蘇晗從善如流的洗漱用飯,間隙跟溪槿打探情況,溪槿並沒有三緘其口諱莫如深,對蘇晗所問,不影響主子行事的問題,都不卑不亢的一一作答,雖然是敵對方,蘇晗卻不得不承認溪槿這姑娘很讓人有好感。
她昏迷了兩天,果然是臨祀救了她,香骨已經死了,死在蔣項墨手上,今夜是大年夜,皇上賞了宮宴,有品級的臣子都會進宮赴宴,想著臨祀腰間的蟠龍綬帶,她心中驟跳,隱隱的猜出了臨祀的身份,也有預感,今夜必有大事發生。
皇宮內,文武百官分列而坐,歲末朝貢的番邦使臣也列席在側,上首是帝後,皇後下首是潘妃及寧妃,之下是幾位位分較低的嬪妃,當今聖上雖生性多疑,卻也是位有道明君,並不沉迷女.色,後宮並不充盈,所以子嗣也較單薄,僅存的碩果隻有潘妃所出的四皇子、養在皇後膝下的五皇子和寧妃所出的六皇子。
三位皇子也都在殿上,大宴開始的時候,帝後和睦,父子相親,君臣同德,很是一派歌舞升平的祥和氣氛。
皇後一貫那種無悲無喜的止水麵孔,隻是眼角的餘光不時地往稽尚書處掠過,見蔣項墨雖全副武裝的侍立在殿前,雖然極力遮掩,卻難掩眉宇間的焦灼掙紮之意,皇後心中大定,向著皇上看了一眼,垂目遮住眼底的恨意。
酒過三巡,歌舞助興,一群薄紗蔽體身段妖嬈的胡姬腳踏銀鈴緩緩在大殿上舞動起來,長長的彩色錦帶舞動成流動的雲朵,美不勝收,領舞的胡姬更是身姿曼妙眼神似火,凹凸有致的身體扭轉成不可思議的弧度,將君臣看的如醉如癡,那胡姬的舞步向著皇上越旋越近,越旋越快,不知何時身上開始散發出一股濃鬱的香氣,使人聞之飄然欲醉,連清心寡欲的皇上也看的失神了幾分。
殿外忽然有抹騷動,蔣項墨快速的巡查了殿內,閃身出了殿,四皇子、五皇子也察覺異常,先後起身跟了出去。
稽尚書將一切看在眼中,得意的翹了翹胡須,盯著胡姬的舞步向著皇後的方向連撫了三下頷須。
那胡姬離皇上的禦案越來越近,香氣已達最盛,皇後深吸一口氣,“皇上……”她親自為皇上斟了一杯酒,“臣妾本該敬皇上,可臣妾在佛祖座下發過宏願,此生茹素為麟兒祈福以修來世,請皇上恕臣妾以茶代酒之罪。”
一聲麟兒讓皇上臉上笑意盡失,注意力從胡姬身上收了回來,他捏著玲瓏玉骨杯,神色不明的看向皇後,卻遲遲不飲那杯酒。
一旁的潘妃心情愉悅的翹起唇角,隨著皇子成人,她和皇後之間的爭鬥愈發激烈,皇後看似心如死灰,實則一肚子算計,皇後在文武百官麵前失寵,她自然高興。
皇上的眼神讓皇後脊背生寒,仿佛將她看穿,她強自鎮定,麵上浮現一抹不知是譏諷還是自嘲之意,“罷了,臣妾身子不適,請恕臣妾失儀。”
這些年她所倚仗的不過是當初他對她的那份求而不得的情意,自那個孩子沒了,他的那一腔熱枕也漸漸失了味道,才有了潘貴妃二十年的盛寵,可是她不後悔,隻有恨,本來坐在龍椅上的會是她心愛的男人,那個男人曾深情的許諾她此生隻攜她一人之手,共享天下。
皇後看了一眼杯中酒,扶著一旁的心腹裘嬤嬤站起身,冷然一笑,瞧,陪在他身邊二十多年換來的卻是如此的防備猜忌,這樣的男人如何配得到她的真心,不過一杯普通的酒水罷了,她的算計並不在此,她也料定他不會喝這杯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