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寫罷,他搖了搖頭,太矯情了,不是自己慣常的性格,不過改也無益,便這樣放著罷了。小心起身,放畫紙於桌上等待墨跡晾幹,卻看到身邊的人兒似乎看得癡了。

“小言認得這些字?”看他平時的表現,應該是沒讀過書才對。

“不、不認得,隻看得出幾個字,”羞澀一笑,莫言指著畫中漫天飛雪說,“可是看主人畫的花兒,就會覺得好美好美,不知怎麼的又有些讓人想哭,隻有帶著很深很深的感情,才能畫出這麼美的櫻花吧。”

直樸的話語,卻是道出畫之真諦。

“你說得……”

未待說完,雲夜溪便驚覺異處,雙手猛地推開莫言,大喝一聲:“小心!”自己身形也矢般移後,十數枝牛毛飛針飛過二人剛才所站之處。

迅即飄出窗口,前院之內,果見一黑衣身影,立在那最高大的櫻樹下,回首注視著他,手中長劍寒寒生光。

“何人?”黑衣人蒙著麵,雲夜溪無法判斷其身份,即使他沒有蒙麵,大約依自己的個性,也不一定會記得他人的長相吧?

“雲夜溪,你殺我父母,此仇不共戴天,今日我霍奇定要手刃你這狂魔,以慰父母在天之靈!”狠狠說罷,那人一抖劍,閃電般欺了過來。

“鏘鋃”一聲,黑衣人貫注全力的一劍被雲夜溪輕鬆擋下,略一使力,便將劍上勁道送了回去,逼得那霍奇不得不跳開一步,低吼一聲,再次發動攻勢。

短短時間,兩人已數十招交過,以雲夜溪的劍術,霍奇實在半處好也討不到,幾次手中劍險些被打飛,而他也清楚,這還不是雲夜溪真正發揮了實力,他隻是在逗弄自己而已,不由得怒氣更熾。

與這樣子的年輕一代比劍,實在無甚挑戰可言,雲夜溪已感到耐性漸失,打算速速了結此事,招數越發狠厲起來。

“住手!否則我要了他的命!”突然,身後傳來人聲。

雲夜溪挑開霍奇的劍,緩緩回頭,不出所料,透過窗子,屋內,另一名黑衣人正將劍架在了莫言的脖子上。

“不想他死的話,就快把劍拋到地上!”

雲夜溪回頭看向那個叫霍奇的人,他已是一臉得色,但眼神仍戒備地看向自己,看來是生怕自己並不看重被挾持的小小仆從。

“主……主人,您不要管小的……小的,小的就算死了……也沒關係……”一句話,莫言已滿是哭腔,眼角上也早已掛上了晶瑩淚水,可是雖怕得無以複加,仍不願看到雲夜溪因為自己而束手就擒。

心中默歎一口氣,人,果然是無牽無掛的比較好啊,雲夜溪自嘲地一撇頭。

抬起眼,手中劍,緩緩懸於身側土上,不理會莫言的驚聲勸叫,手指慢慢一根根抬起。四個人中,三個人都在注意著他的手,唯獨他自己,隻將視線落在莫言脖頸間的劍刃上。

倏地,一道寒光飛過,沒人能看清雲夜溪究竟使用了怎樣的手法,寶劍橫飛而出,射向黑衣人,剛好在飛至他身前時,劍尖衝前,銳利劃過他半邊脖頸,最後斜斜插入土中。

霍奇微愣,但立刻持劍向手上仍空無兵器的雲夜溪襲來,此等良機,錯過便再難尋得。

雲夜溪未曾驚慌,人竟也向霍奇衝去。交錯間,鋒芒盡收。

空手入白刃。需要極高眼力和極大勇氣才能使用的一招,稍一不慎,便是自己手上經脈立斷,性命不保。

此時,雲夜溪手上已握著霍奇方才仍持的寶劍。劍尖隔著數十米直指霍奇,雙方的形勢早已逆轉。

任誰都知道,此刻留下來硬拚隻會速速葬送自己性命,霍奇一失劍,立刻抽身飛退,不管雲夜溪采取了何種行動,他一徑向濃林深處逃去,再不走,那被抹脖子的人便會是自己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如今又添一筆血債。

而雲夜溪,卻沒有追。看著霍奇的背影,他的身形絲毫沒有追趕的意向。

輕盈盈飄入屋內,先看向那被嚇得冷汗漣漣的人兒,一把輕輕攬住,低聲安撫:“小言,不用怕了,人已都死了,沒事了,有我在這兒保護你,我會一直保護著你的。”一手按向那細瘦脖間,果摸到一道淺痕,想必已滲血了吧,心思轉間,已低下頭,吻向那傷痕之處。

酥酥麻麻,又有些癢痛,刺刺的,莫言終於感覺到了那溫熱濕意,臉紅燥熱,又一下子想到剛才那情景,不由得抱住項間的人,大哭了起來。

以為他仍是被嚇的,雲夜溪緩緩撫著他背脊,讓他放鬆情緒。

“你、你,不能再拿自己的……性命冒險了……不能……嚇死我了……”抽噎著擠出話來,莫言淚痕斑駁地望入他眼中,執意要得到保證。

“好……我答應你……”抱緊了他,嘴唇貼上他微冷的額頭,話語輕輕說出。

擁抱,就這樣子,持續著,沒有人抽離。

桌案上,舞櫻圖中落櫻繽紛裏,卻摻進了數滴紅跡,染了櫻林,染了櫻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