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伯與祝英台飛走了,他的心裏一陣失落。
細心的她看在眼裏,輕輕地問:你怎麼了?我們該為他們的幸福而高興。
隻因他深深懂得蝴蝶生命的短暫,死去的蝴蝶可以製成標本,保存它的美麗,而人死了呢,要通過什麼去展現她的美麗和價值?
小時候,他的妹妹為了一隻蝴蝶,跌下一條陰溝裏,再也回不來了。就是那一隻彩色的蝴蝶。從此,他喜歡收集蝴蝶標本,可哪隻是妹妹呢?
她不由得發出無聲的歎息,一如三十三年一度的從他們唇邊閃過的流星雨。到底什麼東西是永恒的?
一個傍晚,她遠遠就看見他站在一棵樹下,一動也不動,走近喊他一聲,他急切回身,食指掩唇:噓——你會嚇著它的。
她看到樹枝上緩緩爬著的小東西,被它惡心的樣子嚇了一跳。
他告訴她,這東西叫毛蟲,蝴蝶是毛蟲變的。
她也曾見過一個生命過程:毛蟲結蛹化成蝴蝶後,放在大玻璃箱裏,飛舞,交配,產卵和死亡。自始至終,她都不覺得有什麼好玩,一點也不好玩,甚至有點煩。看得出,他似乎沒有那麼快樂過,仿佛天上掉下了一個好妹妹。
有一天,她卻要走了。她說,我是愛你的,可我不想再窮日子。她跟著一個日本商人走了。坐在飛機上,她為他那輛破舊的摩托車感到悲哀,卻沒了飛的感覺。他的心如斷了翅膀的蝴蝶,卻知道留不住她,就像留不住蝴蝶短暫的生命。
回到他家時,已是第四年冬天了。
他的母親熱情地接待她,眼裏沒有怨,也沒有恨。她現在才發覺他母親的眼神與他的眼神竟如此相似,都是那麼善良,都是那麼善解人意。可四年後她已是他家的客人。什麼都沒有變,依然那麼熟悉——唯獨不見他。他的母親告訴她,她走後,他也走了。
本就不抱有太大的希望,卻不知怎的如此難過。撫摸著大玻璃箱,看到的是一個生命過程,卻已是從前。當明白一隻毛蟲要變成蝴蝶是多麼困難時,方才發覺她的美麗和價值,就好像,他與她的愛情。而打開蝴蝶標本,他與她的愛情已被製成標本。淚如急雨而下:他還記得我嗎?
她出門時卻忘了問,他去了哪裏?
青春裏唯一一個異性的名字
我可以喜歡你嗎?
小禾的字寫得不好看,一點也不好看。
小禾讀書的時候是自卑的,終日隻會在教室的角落裏啃厚厚的小說。除了有零落的稿費單掉到她的課桌上以外,沒有一個人在意她。
有不少陌生的同齡人從遠處寄信給小采。她一一回,用心地把字寫得一筆一劃,生怕對方看不清楚。可幾乎看了她信的人,都不會再寫第二封信給她。隻有駱向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