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還未睜開便猛然四肢繃緊,身子反射性地尋找遮蔽物,同時手指不動聲色地勾起猛然鬆開,一道氣流劃破空氣,擦著晏夜的臉頰劃過,在牆上留下帶血的月牙狀痕跡。這次攻擊隻是警告,其餘收攏的手指依舊微曲,警惕的戒備著,隻要遭到偷襲立刻可以反擊。
“站住,不管是誰,要活命就別過來。”侵襲身體的乏力還沒有褪去,感覺到有人接近的一瞬間,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炙羅冷清如水的聲音響起。
即使是威脅的話語也說得沒有情緒起伏。溫柔依舊,隻是隱含了淡淡殺意和血葷之氣。就像看不出任何欲望和執念的漂亮人偶,無論眼神、表情、語言還是心靈都似乎比冬夜的冰雪還清冷,看不到一絲雜質和塵埃。
人,最可怕的並非擺出冷峻無緒的表情,而是噙著笑容的神情,卻未曾傳達任何暖意,教人猜不透、摸不著那笑容背後的真實心思。
看似平淡的攻擊卻在臉頰拖出一道細長的痕跡,鮮血湧出,模糊了視線,也模糊了麵容。
“老師……是我,晏夜。您……忘記我了嗎?”痛苦的神情一閃而過,像被困住的獸,糾結的五官瞬間變得扭曲。“您……竟然忘記我了嗎?”心禁不住陣陣顫栗,滾燙的液體在眼眶中焚燒,終於無法抑製地奔湧而出。他感覺到眼淚的溫度,身體僅存的溫度。
“晏夜……”微眯著眼,一雙妖惑眾生清清澄澄,純純粹粹得不含絲毫雜質的眼帶著未清醒的慵懶。除了嘴唇那點血色,臉上隻有淡漠的黑與冷冷的白。“你怎麼現在就到了?我還以為至少需要三天,就算你馬不停蹄的趕來……”
“老師沒有把我忘記,我很高興呐。”晏夜卻沒有解釋,要怎麼說?說自己為了盡快見他而累趴下十七個空間係魔導師?
老師啊,有著難以捉摸的如風心性,像是風吹到哪兒,他便停歇在哪兒,看似什麼都不拘泥,也什麼都不在乎。究竟什麼才是他真正的模樣。我對他有什麼樣的意義、他究竟有多麼在乎我、他會不會因為失去我而痛苦、他有沒有一點點愛我……沒有答案的疑問漸漸形成一種奢望,奢望是一種蠱毒,讓人情不自禁的變成它的俘虜。
當一個人把另一個人的生命看得比自己還重時,那麼愛意已濃得無法割舍,隻為他而生,隻為他而死,骨連皮肉難分開。
“靈堰他們知道你來了嗎?”一鬆懈下來就發現自己已經連起身的力量都沒有了。
“不知道,我沒驚動他們,自己進來的。靈堰防禦陣法學的始終不好。”強裝鎮定的走上前,將想撐起身子卻乏力軟倒的炙羅抱在懷裏,卻不知道自己的動作有多輕柔,像怕摔找了懷中晶瑩剔透的人兒似的,與他往常狠辣冰冷的舉動大大不同。
“三十三年零七個月又十九天……”晏夜把臉藏在炙羅的肩胛,聲音全是壓縮了的痛苦,低低的,有種壓抑過後的嘶啞。“老師好恨的心……一走那麼多年,一點音信也沒有留下……”
一滴淚滑落,兩滴、三滴……
晏夜再也克製不住,終於,終於見到了老師,不是在夢中。
有沒有一種思念隻是曇花一現?有沒有一種思念別那麽千回百轉?有沒有一種思念不會如此碎心裂肺?有沒有一種思念能……教人流下眼淚?
“唉……”炙羅歎息著撫著晏夜臉上的傷痕,手指帶過一線白光,傷口很快愈合,隻留下血跡在慘白的臉上。
“老師,是身體不舒服嗎?”從來沒和人貼得這麼親近過,從來,沒有和人這般親昵過,晏夜輕輕用頰偎著炙羅涼涼的頸間。不知為何,老師的身體明明就是冷的,可是他卻覺得溫暖。
好奇怪,為什麼每每在老師的麵前,即使自認自己夠堅強,可卻總會在老師的眼中找著自己不願承認的脆弱?隻要一靠近老師,就不得不去承認,其實自己是那麼的害怕獨自一人留在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