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麼一家,兩口子窮得討飯,年除夕哪有錢包餃子吃呀,討來半碗冷飯,一隻饅頭,對付過去這個年再說吧。鄰居都放鞭炮接年接財神什麼的呀,男人沒法子,劃拉了點豆秸,也去街頭路口點著,好歹弄出點響聲也頂鞭炮了吧。剛點上,就見一道黑影晃晃蕩蕩擺過來,一頭栽倒在他腳下,仔細一瞅,原來是一隻黃鼠狼子,老得嘴巴都黑了。黃鼠狼子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看來是生了病。這男子年也顧不上接了,把黃皮子提回家,對媳婦說:“剝了皮,好歹也算是見了葷腥啦。”媳婦一瞅,道:“別呀,它也是條性命呢,哪好咱倆過年,倒叫它去死呀。”男人一聽,有理,都是苦命的,怎麼該相互傷害呢。便把黃鼠狼放到熱炕頭,喂了點熱湯。黃鼠狼子漸漸醒過來,兩口子就說:“咱一塊過個年,這是緣份呀。”黃鼠狼子瞅著他兩口子,眼裏竟然有了淚水。
幾天後,黃鼠狼子養好病,能下地抓老鼠打食兒吃,接著就不知道哪裏去了。兩口子沒地種,依然打短工討飯。這天,女人去草垛抱草燒飯,覺得裏頭有東西硌得慌,一抖落,“啪”地掉出一塊銀子來!長這麼大歲數,她也沒見恁大塊銀子,差點歡喜瘋了!抬頭一看,見草垛邊一隻黃鼠狼子,後爪著地,像人那樣站立,抱起兩隻前爪衝她作揖呢,這不是在她家過年那隻黃鼠狼嗎。女人道:“老黃,心意俺領了,這塊銀子夠俺做個生意本,今後別惦記著,當心遇上壞人禍害了你。
打這以後,三天一次,兩天一次,草垛中總能揀著金銀或值錢的東西。兩口子買了田,買了牛,再也不用討飯。窮慣了,日子曉得儉省,加上草垛上總有收獲,那日子就像氣吹的,發了起來。
兩口子翻蓋房子,住上了深宅大院,可那個草垛始終不舍得拆。黃鼠狼子也在這草垛裏繁衍子孫,跟這家主人相處得跟老朋友一樣。人有事,隻消草垛跟前念叨幾句,老黃家準能幫忙。兒孫們漸漸長大,老兩口臨死時,特地囑咐:“黃皮子是咱家恩人,一定要與它們和睦相處,萬不可辜負了它一家。”
老人沒了,該少的當家。他瞅著這麼豪華的宅院裏堆著個破草垛,怎麼想怎麼別扭。人跟黃皮子同居一院,這哪像個富豪人家?再說啦,既然它能幫我們家富起來,那是它高興;假如有一天惹著了它,說不定照樣能把這萬貫家財搬沒了。
當家的絞盡腦汁,想法子要把黃皮子趕走,然而,好幾百口子,一時還真不好對付。就悄悄跟他老婆商量。老婆趴在他耳邊說:“那還不好辦,你就先去訂做一盤碾子,大一些,央求它們幫忙推回院裏,半道上瞅方便一使勁,不就全壓死啦?”
當家的大喜,這主意可真妙!就照法子訂做了碾盤,求黃皮子去幫忙。好幾百口子黃皮子晚上齊出動,竟然把碾子給立起來了!當家的說:“黃家,你們隻要能撐住一麵,這一麵我和兄弟們撐,咱慢點兒。”就這麼像推著輪子往回滾。瞅個方便地方,這兄弟幾個相互使個暗號,大家一用力,碾盤扣過去,把黃皮子全壓死了!
除了一塊心病,晚上,當家的夢見一個白胡子老頭,掛著傷,滿臉淒慘,衝他說:“跟你們好生生處著,原來就是圖個兩不傷害;你不願意讓我們沾光,吱一聲,我們就搬走,何苦要下這樣的毒手!我一定要報這個仇!”
醒來,大當家的並沒當回事,你家快死絕了,指什麼報仇。吩咐管家:“好生看管財物,免得招了賊。”以為也就萬事大吉了。打那以後,這豪宅大院裏常常有老鼠夜裏列隊行走,像訓練軍隊似的。知道是老黃皮子控製老鼠,當家的就冷笑:“我家糧食,就你這千八百老鼠,一百年也叼不走萬分之一。”不當回事。
轉眼快過年了。家裏錢多,自然少不得買鞭炮回來慶賀。買回鞭炮,第二天,發現全讓老鼠盜沒了!當家的又說:“咱多的是銀子,丟了再買,這回小心看守。”果然到了年底,再沒丟鞭炮。
到了除夕,煮餃子,接年。家中錢多,給老祖宗焚燒紙錢成垛地燒,在這一帶出了名的。點著後,要幾個人用大棍子翻動助燃。不知什麼時候,老鼠們悄悄湊過來,好家夥。鋪天蓋地!每個老鼠拖起一張燒到一半的紙就跑,滿院子頓時成了一片火海,老鼠引爆了藏在廂房裏的鞭炮,連炸帶燒,火光映紅了半空!村鄰們沒有來救的。為什麼?因為昨天夜裏,都夢到一位白胡子老頭告訴,明天某某家遭報應,天火燒他呢,你們誰幫他,不久也得遭難。起初還半信半疑,到了果真起火,以為是天意呢,哪個還敢靠前。
這家主燒得片瓦無存,還傷了不少人。當家的後悔,什麼也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