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麼一個當奴才的,很會拍馬,無論伺候什麼樣兒的主子,都會討得人家的歡心,他是尿壺鑲金邊——嘴兒好哇。因此,雖然是奴才,卻依然吃香的喝辣的。
這一回,他換了個主子。這主子有個毛病,談什麼事兒信口開河,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常常講得沒譜兒啦,說給誰誰也不愛聽。奴才不怕:“這小菜一碟。我一定伺候得您老人家舒舒服服就是。”
某一天,主子跟人家又侃起來啦:“我房後安著碾子不是嘛,他娘的下人推米時沒打掃幹淨,碾盤上落下了細米渣兒。晚上,我家的那頭牛犢子聞著味兒,它能不去舔嗎?越舔越上癮,後來,把碾盤舔得一道一道大深溝,不好使了。再有那麼一兩回,舔漏了個屁的啦!”
這話哪個會相信?牛舌頭能舔漏石頭碾盤?
可是人家奴才立時就拍上了:“怎麼不能?軟磨硬。水能穿透石頭,繩能磨斷木頭,有數的,老話沒錯。”
讓他給溜了縫。主子對他很滿意。
又一回,主子又跟人家吹啦:“我那天釣魚,你說走不走運,一杆子釣上來兩條!”
從來沒人一杆子釣兩條魚,這話說下天來也沒人信呀。
可人家奴才又拍上啦:“怎麼不能?正趕上魚咬汛,你釣著母魚,公魚戀伴兒,自然跟著釣上來了。”
又讓他給圓了場。主子這回更滿意啦。
主子吹牛的老毛病改不了哇,這天話說得更玄啦:“昨天釣魚,一下子竟然釣上個鴨蛋來。”
鴨蛋是死的,再好的食兒它也不可能咬鉤,何況那東西又溜溜滑,神仙也釣不上來呀。大夥笑得喘不過氣。
奴才趕緊說:“我看見的。那鴨蛋下在一隻水鳥窩裏,讓水衝下來,正巧掛在鉤上,可不就釣上來啦。”
再讓他把事情圓了過去,主子美滋滋地。
奴才跟旁人說:“我得想吃飯,不管你釣(調)蛋不釣蛋。”
有了會拍的,主子吹牛的癮頭更加無法收縮,沒個擋啦。這天,他又侃,當然一定得說那是真事,是他親身經曆過的:
“村頭老孫頭他爺爺在世時,殺馬賣。馬肉賣了,光閃下個馬頭,沒皮沒肉沒眼,滑溜溜地。扔在一邊沒人過問,小孩子們就擺弄著過家家玩兒。日久天長,馬頭沾上了小孩的血,就成了精。
“有一天,小孩吃大餅子,就著蒜瓣兒,吃不了,把一瓣大蒜塞在馬嘴裏,這茬兒過後也就忘記了。誰知道夜裏滿村人都別想睡覺啦,就聽著從村東頭到村西頭,有匹馬“呱嗒嗒”地跑過來,邊跑邊噅噅地叫,口吐人言,喊:“好辣蒜!”跑一個來回,又一個來回。起先都納悶兒,哪家子的馬沒拴住,可怎麼還會有人喊呢?
“一連幾個月,夜夜如此。我不信邪,提一隻馬鞭,躲在路邊,聽著響聲跑過來啦,瞅準,‘叭’地一鞭子,打個正著,‘呼啦’倒在地上。打火點著蠟,一照,光剩下個馬頭骨,牙上還咬著蒜瓣。”
大夥不用商量,全都搖頭說不信。
主子看奴才。奴才這工夫說話啦:“明兒我得換一家吃飯嘍。您老人家光給我個光馬腦袋,沒有屁股,就算我想拍它(馬),卻是沒處下手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