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省諸城縣趙莊有家大戶,老當家的年近60,仍然身板硬朗,凡事必親自動手。這一天,他撅著個拾糞簍子,去野外查看收成情況,順便就可以撿回半簍糞。回返的路上就遇上了雨,那雨越下越急,把個老頭淋得上下透濕。剛剛來到門前要敲門進院,猛看見有個小乞丐,衣不遮體,瘦得根根肋條支愣著一層薄皮,讓雨淋得打眼一看,以為是個破布紮成的稻草人呢。原來,上午夥計往家拉麥秸,抖落的癟麥粒被雨水泡漲,小乞丐就蹲在雨水裏撿麥粒吃。
老當家的是個善良人,眼圈兒立時紅了:都是一樣的年齡,我孫子在學堂念書,整天大魚大肉專人把飯送過去,他在這兒撿癟麥粒吃,能不脹肚嗎?就拉起孩子問:“你是哪兒人,叫啥?”小孩兒隻傻愣愣地望著他,驚恐地搖頭。
“是個傻子呀。好歹是條性命,你跟了我來。”老當家的拉著小乞丐進了院,吩咐丫環:“給他好生洗洗澡,找一套小少爺穿剩了的衣裳換上,凍死了。”
這功夫,老當家的兒子過來,行了禮,問:“爹,您怎麼把他領回來了?我剛剛把他攆開。”又說:“俗話道‘家業想要旺,狗大孩子胖;家業若要敗,貓瘦孩兒猴狗長癩’。您瞅這小東西瘦還不說,渾身是癩疥,讓他在門口都不吉利,您反而把他領院裏來。”
“放屁!你爹我小時候討飯,餓急了偷人家供天地的饅頭,不是那家人心眼好,早打死了,還會有你?我不能扔下討飯棍就打花子。今後誰再看不起窮人,我打折他腿。這孩子我留下了。”
舊社會規矩大,兒子別看40出頭,那是說打就可以打。老當家的把家人仆人全叫到廳堂上,囑咐今後不得小看窮人,然後宣布留下小乞丐,讓他學著掃個院子幹點雜役什麼的。一身癩疥,沒人願意跟他睡,就在狗窩邊搭一間小偏廈,連個窗都沒有,小乞丐喜得連連給老當家的磕頭:“我就高興一個人睡,謝謝爺爺。”家人忙喝:“你得叫老太爺。”老當家的來了高興:“他愛怎麼叫,隨他。”小乞丐成了趙家唯一一個輩份大的外姓人,長工們都戲稱他“花少爺(花子少爺)”。
花少爺在趙家大院裏住了下來,他卻不喜歡學習幹雜活,掃個院子跟老王婆畫眉似地東一耙子西一掃帚。老當家的說:“咱家這麼多人,每人掉點飯粒足夠撐死他的啦,別跟他計較,不會幹就不幹。”可花少爺不愛吃飯,樂意嗑瓜子兒。少當家的不高興了:“當初頂著雨撿麥粒的滋味忘記啦?”老當家的說:“咱家幾大囤子葵花籽兒,賣不了左右也是喂老鼠,他樂意吃就讓他吃去吧。”
這花少爺跟正常人大不相同,白天誰也見不著他個影兒,隻是窩在小偏廈裏睡覺,呼嚕打得山響,傍黑天,爬起來,跟管家去領一笸籮瓜籽兒,大約五斤,夠吃5天的。管家問他:“你也得幹點什麼,怎麼好白吃東家的東西?”花少爺答:“這活已經多的是人幹了,還差我一個?我自能找到該我幹的活。這樣吧,你把花生拿些來讓我剝,閑著也是閑著。”大戶人家,啥都不缺,花生的外殼得剝出仁兒來才好出售或者食用,管家就給了他兩麻袋,心裏話,這夠你個孩子剝他娘的半個月。誰想花生送進小偏廈裏,花少爺出來揀了幾根木棍,再也沒出來,第二天天蒙蒙亮,他就喊管家叫人拿花生,一夜間剝得皮是皮,仁是仁,分麻袋裝著。
管家大吃一驚:“這花生外殼如此堅硬,連大人剝都得用竹夾子夾裂開來才好剝仁,你這個小孩兒沒竹夾子,嫩手嫩腳是怎麼剝的?”
花少爺笑笑:“祖傳的,怕人學了去,所以夜裏摸黑剝。”
管家把這事學給老當家的聽:“這孩子怕不是尋常人,留著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