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8月,我們到江沿屯下鄉插隊已近兩年。盡管是饑一頓飽一頓地在風霜雨雪裏摔打,可我和集體戶的同學們一樣,臉曬黑了,個頭卻都比剛下來時長高了。男生長了嗓葫蘆,語音也愈粗獷,唇邊竟也長出稀稀的胡茬。女同學更是女大十八變,不經意間,胸高腰卻細了,臀也更圓了,一說話臉先紅,給人一種“窈窕淑女”的感覺。幾年後我才在一本生理教課書中得知這就是青春發育的“第二特征”。但在當年那“一片紅”的年代裏,我們這茬人“階級鬥爭”課沒少上,可“青春期”的人生必修課卻是空白,好在也沒耽誤我們青春的自然發育。這不,我們這些少男少女小“知青”一晃就長成了小夥子、大姑娘。於是在我們身上與心裏也就有了關於“青春和愛情”的故事。特別是那年在小牡丹嶺下修築戰備公路大會戰的日子裏,我們更是初嚐愛的甘甜與辛酸……

一、初進工地

長白山腳下北國大地的節氣變化真明顯。剛鏟完三遍地,三伏未過,田野間黃豆就落花結角,水稻也抽穗揚花,苞米更是忙著穿櫻吐蓼。舉目放眼中,好一派豐收在望的景象。

那是一個風輕雲淡,秋高氣爽的早晨。我們全屯幾十名知青和回鄉青年一路人馬,高舉著“青年突擊隊”和“武裝民兵連”兩麵旗幟,背著小行李卷,帶著臉盆飯盒,口琴笛子二胡和十多支民兵訓練時發的7.62步槍(沒有子彈),到牡丹江發源地——小牡丹嶺下參加縣裏組織的修築戰備公路大會戰。

深山老林裏的工地上,三敞門的大工棚子是木杆秫秸葦席搭建的,棚頂上用一大塊塑料布開的“天窗”。男生睡西間,女生住東屋,夥房居中。枯木杆捆搭的兩排大鋪上,已鋪滿厚厚的稻草和草袋子,行李卷往上一鋪,還真挺暖和暄乎。工棚雖簡陋,但畢竟能遮風擋雨,保證了我們人的生命的最基本需要。我們來前,當地林場已把路基上的樹木采伐完運走了。可映入我們眼簾的深山幽穀,仍是遮天蔽日的蒼鬆翠柏、青藤紫椴、白樺黃榆。剛剛從嶺頂雲端發源而來的牡丹江,又在這裏彙集了幾條奔瀉於林莽間的涓涓溪流和飛懸於石崖之上的潺潺銀瀑,在山腳下緩緩流過。水麵雖不寬闊,卻水流平緩,清澈見底。輕風吹拂的微波下,成群結隊的魚兒自由自在地穿梭遊弋。嶺下江邊的大草甸子更是碧野幽藍,芳草如茵。花兒千色在豔陽下爭芳鬥豔,樹叢中的鳥兒或啾啾鳴唱,或唧唧細語,把婉轉的歌聲留給翠穀白雲……還未來得及欣賞這秀美的深山風光,工程指揮部就給我們下達了保證在上凍前三個月完成築路土方的施工任務,還給每人發了印著“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紅字白背心。工地上的高音喇叭反複播放著“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的毛主席語錄歌,聲音很高很響。聽說那幾天光我們公社就開進幾百名知青,寂靜久遠的大深山一下子熱鬧起來了。

還先說說我們“青年突擊隊”這些人吧。雅潔———是工地上人所公認的第一美女。直到現在我也不知該怎樣描述她當年的美,用什麼詞彙和語言,都猶覺不及。我想隻有你親眼看見她,你才知道什麼是美,什麼是純真的自然美。就是在今天神奇化妝品打造如雲美女的時代,她不需輕點紅唇,不必淡抹眉梢,天姿神韻仍是呼之欲出,一顰一笑更是嬌美欲滴,令人心醉。若聽她輕啟歌喉,那甜潤委婉的天籟之音,便似林海幽穀間飄然而來的鶯聲鳥語,令你陶醉而不知往返。若在此時今日,那你定會疑是彭麗媛、宋祖英、張也在你身邊……隻可惜在那樣的年代,她鑽石般的風華,花一樣的青春,竟被世間動亂的風塵所埋沒。其實這次進山修路,因她前些日子在碾房崴腳剛好,名單中本沒有她,可雅潔硬是跟大隊幹部求情,隊裏才答應讓她來工地,先在夥房淘米洗菜幹零活。另一個美女是郝玉蘭,也是誰見了都不覺要回頭凝視的靚麗少女,個頭稍高腿修長,一天無憂無慮,見人說話先是抿嘴送你咯咯一笑。雖不是天姿國色,卻也豐采照人,秀色可餐……不知怎麼,當年戶裏隊裏的那些女生也都是英姿颯爽,美不讓人。如果當時你來到我們工地,定會有“中華兒女多奇誌”,“芙蓉國裏盡朝暉”的感受。說到男生,我也覺得我們這群生龍活虎般的小夥子,也是個個眉清目秀,英姿勃勃。若是現在拍電影電視劇來招募演員,保不準能選走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