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現退休在家,每每想提筆寫一篇關於父親的文章,可每次都在不知怎樣開頭和如何能結尾的凝重中放棄了這種想法。當歲月的年輪把我帶到父親66歲的長河中,作為他的女兒,送他什麼樣的禮物,恐怕也無法表達我內心的感受。隻是聽老人們說,在長輩66歲生日的時候,做女兒的要給老人包66個6種餡的餃子,而且要全部吃掉,老人吃了就會長壽安康。盡管我的父母和我都是黨員,不太相信遺留下的“老規矩”。可我還是和妹妹在父親生日那天,給他老人家包了66個小餃子,並看著他全部吃了。當時心中的那種喜悅,隻有自己才能深深體味。我想,這也許就是以此來寄托我們做女兒的良好祝願和一顆無法用語言來詳盡的感恩之心吧!

從古到今,許多文人墨客筆下的父愛之偉大之堅毅,總讓我在心裏把父親的愛一遍遍過濾。特別是從兒時到成年的點點記憶,至今回味起來才感覺愛的滲透是那樣的博大!打開記憶的門窗,梳理沉澱在心底愛的岩漿,一次次情感的潮湧,不僅使我潸然淚下。因為我們姊妹四人能有今天這樣的成長曆程,都能在各自的工作崗位人盡其才,都源於父親當時在他人生道路上做的一次重大抉擇。

我出生在敦化境內青溝子鄉一個非常貧困的小山村,那時叫六號屯,現已改名為雙河村。1974年初春,在我記憶的長河中,父母在低暗的油燈下為了父親是否上農村合作社(就是現在的信用社)上班發生了爭執。當時父親是生產隊裏的“記分員”,相當於現在的村會計,掙的工分也比較高。由於父親少言寡語,心地善良、為人忠厚,被離村8裏地的青溝子合作社主任選中,讓父親到農村合作社上班。當時合作社離我家8裏地,工資隻有35元錢,父親不會騎自行車,每天中午還要帶飯,村裏的隊長也不願父親去,可父親當時隻說了一句話:“為了孩子們的將來,我應該去。”

寒暑小駐。父親在青溝子信用社工作整整28個春秋,於2001年4月份退休,完成了他平凡而又值得驕傲的農信生涯。現在我們姊妹四人有三人在信用社上班,其原因就是源於父親的心願。父親為我們姊妹四人的付出無法讓我用語言來詳盡敘述。特別是大弟弟在1997年出車禍那次,我從父親的身上又一次體味到了父愛的細膩!

那是我在沙河橋信用社上班的第五年,弟弟在一次外出中,意外發生車禍,當夜被送到市醫院時已人事不省,連續三天三夜神智不清。當我跌跌撞撞趕到弟弟的病房時,給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從不流淚的父親淚如雨下。最讓我痛心的是父親在短短的幾天裏增添了一層數不清的白發。弟弟昏迷整整三天三夜,父親和母親就坐在弟弟病床前,他們分別拉著弟弟的手,一句話也沒有,就是用渾濁的雙眼,呆呆地、無助地看著弟弟。第四天,弟弟終於在搶救中睜開雙眼。當時,父親摟著弟弟失聲痛哭。

在弟弟住院的兩個多月中,父親一直陪伴在弟弟身邊。記得當時主治醫生告訴父親,由於弟弟腦部淤血位置不能進行手術,隻能靠自身體能和輸液輔助治療,後果不容樂觀。可父親卻說弟弟身體好,一定能恢複過來。兩個多月,父親幾乎沒睡一個完整的覺,他安排四個人分上半夜和下半夜看護弟弟,就是防止弟弟用手敲打自己的頭部,因為弟弟當時還處於神智混亂階段。由於弟弟右邊半個身子不能動彈,沒有知覺,父親就寸步不離地給弟弟擦洗身子、接送大小便,就連喂飯這樣的小活,父親都信不著他人。為了讓弟弟及早恢複,父親就讓我們給弟弟做紅燒肉、燉大骨頭湯,反正隻要是有營養、利於弟弟身體恢複的東西,父親想盡一切辦法要讓弟弟吃到。

兩個月後,弟弟奇跡般地站立起來,恢複的程度令市醫院的主治醫生都感到是個奇跡。在這次大難中,我更真切地體味到了什麼是真正的父愛!

父親為人耿直,對工作一絲不苟是出了名的。記得剛參加工作時,我對父親有時的做法很是不解,我從1985年到信用社工作直至1992年一直在父親手下工作,當時我感覺父親為人太忠厚,總是吃虧,工作起來又太嚴謹,積聚了許多的不理解和憤憤不平。記得剛上班不長時間,我在填寫儲蓄存款票時寫錯了,就隨手把連在一起的兩張傳票一起扔到了垃圾簍裏,父親見了,當著眾多人的麵大聲對我說:“撿起來,你知不知道那些憑證是花錢來的?”當時氣得我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我覺得就那麼兩張紙,至於嘛,為這事,我好幾天不跟父親說話,可單位的人卻對我說,我們都有過被你父親訓斥的經曆。當時還有一件事讓許多人議論紛紛,難以理解。就是父親在青溝子信用社當主任期間,信用社擴建辦公樓,當時父親考察了三個建築隊,其中一個是上級部門一個領導推薦上來的,結果應該很明顯。可父親還是丁是丁卯是卯地選用了當地一個建築隊。他的理由是,這個建築隊在當地很有蓋樓經驗,而且在其他地方蓋的樓房質量都過關。從單位人的言談中,我感覺父親的做法太過於耿直,明擺著的事情,這不是沒事找事嗎?單位的魏叔悄悄對我說:“哎,你爸這個老頭啊,就是死心眼,放著人不交,人家以後還不得……”魏叔的半句話,攪得我像一隻被抓的青蛙。一下班,我就氣鼓鼓回到家,對著剛剛邁進家門的父親說:“瞅你,辦的是什麼事呀?就你認真,你還能幹幾年哪?你也不為我們想想,你知道外邊人都怎麼議論你嗎?現在都啥年代了?你為了一個名,也不怕人家給你穿小鞋……”說著說著,我氣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可父親卻大聲喝道:“這麼小的年紀,你就這麼世俗?不要聽那些人瞎嗆嗆,那個包工隊根本就不行,也不能光為了溜須上邊,就坑了集體啊!”當時,在母親的勸說下,父親才消了火。而我,氣得又是好幾天不和父親說話。更讓許多人不理解的是,當年有三個基層信用社都在蓋同樣的兩層小樓,所審批的蓋樓指標別的信用社都不夠,可父親愣是給單位節省了1.3萬元的費用。當時的1.3萬元可不是一個小數目。這件事在當時真的還引起了不小的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