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盡管如此……
“這就是哀傷嗎？……很新奇的感受啊。”
何年依舊毫無所動。
這不是屬於他的哀傷，那是某些東西的殘餘，某個人以他的身體做出的悲鳴飲泣。那東西是如此的頑固而深刻，以至於忘川冥水，孟婆靈湯也洗不掉它分毫。何年靜靜地品味著自己闊別已久的情感滋味許久，淡然說道:
“哭完了嗎？”
少年將手掌按在自己胸口，心髒的位置。他再次確認了一下自己的心靈，那是一麵空洞而虛無的水鏡，波瀾不驚，風雨不興。
一如往常。
“哭完了的話，就滾吧。”
何年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冰冷的嘲笑。
“我不管你是誰，是什麼，與我有什麼關聯。”
他抬起頭，用幹燥的左袖擦幹所有的淚水，黑眸愈發冷漠無情。
“但現在的我，隻是‘何年’而已，不需要別的什麼。”
少年閉起紅腫的眼睛，異色的指環在他拇指上浮現，而他水腫的雙眼則在寥寥數息間迅速消腫，恢複正常。
“尤其是這種……哀怨的殘渣。”
“主公，您沒事了？”
“沒事了，一直都沒事的。”
少年向心有餘悸的姬絲秀忒溫和笑道，他將目光投向了窗外，絲絲縷縷纖細的雨點合著陽光一起打在玻璃上，發出稍顯沉悶的碰撞聲響。
“啊……無雲有雨嗎？真是少見。”
何年依舊淡漠而溫和的笑著，他從課桌上站了起來，跳到地上，打開了難得幹淨的窗戶。他伸出手，迎接這少見的雨水。雨滴並不大，很小，在窗子上拉出了一條條的線，風也不暴戾如刀，反而輕盈且和煦。在這和風細雨之中難得的摻雜了陽光，淡金近白的光芒被窗框分割成幾塊，和風雨一並落在少年的手心裏。
何年緩緩握住了手心中的雨水，清風和陽光。他沉思片刻，然後拍了拍手，合上窗戶。
“每個人身上都會有一些秘密，不是嗎？”
少年溫和而淡漠地微笑著轉過頭，向姬絲秀忒輕聲說道。他的表情依舊豁達且平靜，或者說對於一切都那麼無所謂。
“不用在意我，繼續吃你的手臂吧。”
小女孩仔細注視了何年一會，終於低下頭，拾起自己的手臂默默嚼了起來。
何年托腮，似是看向了姬絲秀忒，隻是瞳孔卻沒有焦距，不知在想些什麼。
姬絲秀忒雖然不喜歡進食時被別人注視的感覺，但由於那是自己的主公，所以也隻能作罷。
“好吃嗎？”
小女孩一愣，抬起頭看向少年。
“看你吃的這麼香，好像很好吃的樣子。能給我咬一口嗎？”
“……啊，可以，主上您請。”
“謝謝。”
少年接過被啃咬的殘缺不全，模樣甚是駭人的手臂，輕輕咬下了一塊血肉。
何年咀嚼了兩下，吸血鬼的血肉堅實程度並不是人類能夠輕易嚼爛的。他隻能不斷地咀嚼這塊冰冷的血肉，直到它徹底糜爛，咽下腹中。
“……真難吃。”
少年垂下頭顱，輕聲說道。
他無情的黑眸中再次泛起點點晶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