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隊——大概是三四個身著黑色夜襲服的武裝分子貓著腰,借著濃煙的掩護,摸到了陸戰隊防線的背後,正順著棧橋旁的一溜小屋向前移動。他們不知是用什麼辦法突破了外圍的警戒線,總之是已經滲透進了港口,躲在一堵矮牆背後的林飛羽陷入了兩難——如果坐視不理,他們就會直插陳揚的軟肋,打他個措手不及;如果出手相助,則可能會遭遇到更多的敵人,說不定還要賠上性命——進而毀掉整個任務。
端著步槍的武裝分子從林飛羽麵前魚貫而過,他們每個人都掛著夜視儀,卻沒有一個人使用——月光和火焰用做照明已經綽綽有餘,佩戴夜視儀反而會嚴重影響視線。
最後一個人經過矮牆的時候,仿佛是覺察到了什麼異樣,他頓住腳步,微微挺直了腰,朝兩邊觀望了幾眼。這其實隻是一個出於直覺的本能反應,卻帶來了意想不到的結局——林飛羽突然探出身子,左手捂口,右手摁頭,雙臂交叉用力一撇,瞬間便將這可憐人的脖子擰斷,在他癱軟下去的同時,林飛羽扭過這人臂彎裏的突擊步槍,對準前方的三人一陣猛掃,將整整半個梭子的彈藥都傾瀉了過去。四具屍體幾乎是在同時倒地,沒有反抗沒有呻吟,幾秒鍾的工夫,林飛羽便瓦解了一次頗具威脅的夜襲。
他不敢有絲毫大意,迅速翻過矮牆,從屍體上摸出三個彈夾揣進風衣口袋,然後抱緊步槍大步流星,一口氣跑進樹叢。這些武裝分子無一例外,各個都裝備著生命指示器,如果在原地多待上幾秒,說不準就會有迫擊炮彈之類的東西砸到頭上。
直到確認沒有人發現自己時,林飛羽才緩了一口氣,他抬起胳膊,突然注意到手裏的武器有些“特別”——
一把AN94-R。
這是一種俄羅斯特種部隊使用的輕型突擊步槍,做工精巧,設計獨到,而且最重要的是,它從來沒有作為“商品”在國際市場上流通過——簡單地說,AN94-R型是俄羅斯軍工界為數不多的“本國專用”產品,理論上沒有任何其他國家裝備過這種突擊步槍。
“是把好槍啊……”
到裴吉特島以來,林飛羽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覺——他並不是在關注自己的安危,而是在擔心接下來的任務要如何才能完成。敵人所展現出來的實力正在以幾何級數增長,天上的“聖瓦爾基裏”和手裏的“AN94-R”也許都還隻是冰山一角……他們敢於挑戰“蛟龍”,敢於公開向一個大國的軍隊宣戰,敢於直麵一艘中國海軍的現代化登陸艦,敢於在台風逼近的絕境下困守一座孤立無援、名不見經傳的小島——
他們敢於這樣做,或許是因為他們真的有這個能力。
密集的槍聲突然在身後響起,看來陳揚的陸戰隊已經和敵人交上了火——而且異常激烈。林飛羽盡力伸直脖子回頭望去,卻隻能看到夜光彈在夜空中打出的一道道白影。
結局恐怕隻是時間問題——林飛羽沉沉地歎了口氣,他知道,這些前來執行“營救”任務的海軍陸戰隊員根本沒有預料到會遭遇如此慘烈的戰鬥,在出發前最多隻帶了一個戰鬥基數——也就是三個梭子的彈藥。有些東西光靠英勇和“榮譽感”是沒有實際意義的,尤其在這個裝備越來越重要的時代裏,再無所畏懼的戰士,也沒法在彈盡糧絕的情勢下力挽狂瀾。
何況,對方也不是烏合之眾,恰恰相反,他們表現出的技戰術水平相當過硬——甚至有那麼點“久經沙場”的味道。
如果有機會,林飛羽真想要親自向陳揚下令投降,不要讓戰士們作一些無謂的犧牲——但這個念頭也隻是一閃而過,他知道陳揚和整個一連都不會接受,而且現在可能也來不及了。
不宜久留,林飛羽決絕地轉過身,開始了叢林中的旅程。槍聲在背後越演愈烈,他卻離戰場越來越遠——林飛羽早已經習慣了這種可恥的孤獨感,不被人喜歡,不被人欣賞,也不被人信任,即便在最危難的時候也不伸出援手,隻留下為人所鄙夷的回憶。
但這一切都是有價值的,包括陳揚和他部下的浴血犧牲,也包括自己的見死不救,都是有意義的。每一次,為了任務,為了更加重要的“責任”,林飛羽都樂意備受他人的猜忌與唾棄,也可以忍受同伴的英勇就義——並且坦然地笑顏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