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夥的言辭確實很招人厭,隻是阿斯朗現在沒有心情去計較這種細枝末節:
“大堂經理不見了,他的獵槍丟在了這裏,”她朝身後比了比:“而且確定已經開過,不知道打中了什麼,反正沒找到彈頭。”
林飛羽剛要說話,突然注意到地上的血跡——橫貫了整個大堂的可怕血跡。
“我的天,這是誰的血?”他格開阿斯朗,兩步跨到大廳中央,看見已經歪爛的大門,答案不言自明:“你不要告訴我,羅恩是被人從這個大門拖出去的啊?”
“人,或者別的什麼東西?”
“那你還傻站在這裏幹什麼!”林飛羽露出罕見的慍色:“怎麼不追出去呢?怎麼不一下來就追出去呢!”他一邊抱怨著,一邊用力地推開殘缺的門板,衝上大街。
就刑偵學來說,阿斯朗已經喪失了捕獲“凶手”的最佳時機,犯下了在林飛羽看來不可原諒的錯誤。畢竟,她隻是個軍人,而林飛羽卻是搜索蛛絲馬跡的“行家”——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皎潔的月色灑遍了整條街道,在幽暗背景的映襯下,地上那斷斷續續的鮮紅血痕顯得格外耀眼。
阿斯朗一語不發地追出了旅社,跟在林飛羽身後,卻始終保持著三四米的距離。她並不是真的遲鈍,而是早有自己的打算——旅社外麵的情況尚不明朗,貿然衝出去也許會剛好遭到狙擊手的伏擊,而讓林飛羽這個看起來“很普通”的“中國遊客”打頭陣,引開對方的注意力,顯然是更明智的選擇。
但顯然,這次是她多慮了。四周依舊安靜得讓人渾身不自在,別說什麼狙擊手,連半個活人的影子都看不到,隻剩濃重的夜色在身畔環繞。
林飛羽抹了一下路麵上的血漬——竟然還有一點點餘溫。
“拖著屍體跑不快的,”阿斯朗指著地麵道:“我用全力跑絕對能追上去!”
林飛羽搖了搖手:
“別。好好想想,阿斯朗,你覺得會是什麼在拖著屍體跑?”
阿斯朗愣了一下。
她猛然頓悟到蘊藏在這個問題之中的邏輯矛盾——一個正常的人類會強行闖進旅社,襲擊大堂經理之後又拖著屍體滿街跑嗎?
“我悄悄跟過去,”林飛羽小聲道:“你到暗處掩護我,我……”他摸了一下風衣的口袋,突然想起自己的92式手槍已經丟給了王清儀:“還是我來掩護你吧,嗯,就這樣,你走前麵。”
血痕從麵變成線,又從線變成星星點點的紅斑,一直延伸到主街的盡頭,在一條小巷前變了向,拐了進去。
兩人緊緊貼著牆壁,在巷口站定,阿斯朗衝林飛羽打了個國際通用的軍事手勢,示意他留在原地別動。不等對方回應,她便突然挺身躍起,翻上陽台,摸到二樓的屋頂,悄無聲息地從視野裏消失了。
“一點合作意識都沒有,”林飛羽輕輕歎了口氣,仰著頭蹙眉自語道:“還是中國的女孩子合我味口……”
他當然不願意留在原地等結果,雖說手裏沒有武器,但若隻是“看”一下的話,應該還不至於遇上什麼危險——
大錯特錯。
昏暗小巷中的情景,讓林飛羽倒吸了一口涼氣,即便是自認為見多識廣的他,也被嚇得六神無主,完全不能自已。爆發性的恐懼感順著脊柱,從腳底躥上腦門,化做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又順著腮幫落到胸口。
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眼前的這隻怪物——
印入腦海的第一個單詞是“紅色”——彌散在夜幕下、晨霧般朦朧模糊的“紅色”。它像被風揚起的細沙,像蒸騰搖曳的焰火,它不斷變幻著形狀,包裹著怪物的身體,同時也把昏暗的小巷照得透亮。
“嘶嘶”的詭異聲在耳畔回響,煞是瘮人。林飛羽強壓住來自身體各處的戰栗,吞了一下口水,緩緩向前移了兩步,這讓他剛好能看清趴在地上怪物的全貌。
在那片紅色薄紗的籠罩下,一頭黑灰色的大狗翹著尾巴,正在悶頭撕咬著什麼東西,發出斷斷續續的嘎嘣嘎嘣聲。而在它的背上——這才是最不可思議的地方,嵌著無數大大小小,形似水晶的“紅色石塊”,而飄蕩在它身體周圍的紅霧,也正是從這層“水晶石皮”中噴湧而出,就像是某種會揮發的化學藥劑。
怪物似乎察覺到了林飛羽的接近,它抬起脖子,昂起頭,鼻尖輕動,慢慢扭過臉來,衝著林飛羽齜牙咧嘴。
林飛羽情不自禁地向後一步小跳。拋開背後的異狀不說,怪物那張臉看上去隻不過是一頭普通的狼狗,但不知為什麼,卻充滿了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它雙目放著紅光,嘴角流著口水,殺氣騰騰,步步緊逼,仿佛隻是一個單純的對視,便能將人置於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