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你傻在太聰明。管仲說,剛正的人不適合當官。
尤淵回到臥室,一頭倒在床上,抑製不住的悲傷洶湧而來,他以被掩頭,嚎啕大哭。
尤淵是家裏的蠻崽,兄姐5人,擠在香西官田村生產隊分配的舊房子裏,舊房子原來是大隊的牛棚,牛分到農戶散養以後,牛棚經過簡單改造分給農戶,尤淵家裏分得兩間,父親從中做了隔斷,劃成三個小臥室,牛棚後麵用土磚搭個灶,上麵用禾秸織成的毛扇遮雨,一家人做飯、洗澡、小解都集中在這塊小地方.
父親又在牛棚後麵的小山包上,挖個坑,裁兩塊杉木板,用牛膜粘圍個半圓,掛個布簾子,這就是農村最經典的廁所.
父親是生產隊的隊長,忠厚,正直,樂於助人,那時耕作落後,產量低,一年總有二三個月的冬荒,很多家庭不見炊煙,父親寧願餓著自家孩子,也要糶米給貧困鄰居.
每至秋末,尤淵還要跟著哥姐去馬嶺、黃土坳挖番薯腳,當時,番薯根也是充饑的糧食,挖回家的小番薯如有剩餘,母親就切成片,曬成絲,用廢紙袋裝好,吊在懸柱上,接濟過冬。
尤淵印像最深的,是餓得痩骨伶仃的老鼠,晚上爬過懸柱,吊在舊電線上偷吃食物的情景,每至夜深,他和哥哥用塑料皮做的彈弓打老鼠,成了童年最好玩的遊戲。
貧乏和饑餓是那個時代的主題,漸進的時光在不停地續寫著曆史,尤家5個孩子,除了大姐嫁到福山,大哥當兵退伍進了國營農場之外,其他三個都考上了大學,二哥還讀了博士,留美定居成了華僑,二姐留校當了大學教師,尤淵農大畢業分配機關,尤家算是聞名鄉裏,揚眉吐氣。
直到有一天,一樁冤事將父親擊倒,憂鬱而死。
官田村地處香西中心,毗鄰縣城,有農田三千七百畝,八百二十餘戶,以劉何鄧三姓為主,其中劉姓最多。
原先村民以耕作水稻為業,後轉種蔬菜,供應鋼廠及縣城居民.
二000年以後,縣城建設日新月異,高樓平地拔起,官田位置優越,依山帶水,處於縣城與鋼廠的連接點上,房產開發商如過河之鯽,尋找商機。官田土地價格猛漲,商貿街、夜食城、汽車配件交易中心,官田上千畝良田被征用,原來冷冷清清、門可雀羅的村部,轉眼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2001年村委會第二屆換屆選舉,劉姓家族傾巢出動,走村串戶,誌在必得。
要說村幹部,搞大集體吃大鍋飯那年代,村幹部像個官,那時百姓窮,幹部也寒酸,最多到年關,百姓家裏殺豬,送個豬蹄子,吃頓殺豬飯,恭恭敬敬坐上席,人前馬後受尊敬,吐個沫子都是釘。
分田到戶以後,村幹部這個熱門職業在官田沒有了市場,鄉上像捉壯丁一樣拉人湊數,找到的不是傻柱子,就是缺牙老倌,官田稍有能賴的要麼放塘種養,要麼外出經商,腦子靈光的村民寧願種菜也不想湊這個熱鬧.
現在好了,賣田建房,開店經商,村幹部成了香餑餑,笫一屆書記村長都是老何家的,要說何家運氣好,撿了個窮攤子,半死不活地熬著,填個表,開個會,搞個結紮上環,鄉幹部吃飯都安排在家裏,一句話,附近的小餐館都被村上吃垮了,打的白條有五指厚,冷不丁搞了開發,何姓家族的運輸車輛就増加二十幾輛,建洋房,買小車,特別是幾個何家村幹部,家裏住著豪華高檔的別墅,還在縣城買了商鋪,成了‘出租婆’他爹。
官田的百姓紅了眼,特別是劉姓家族,不但要搶了官椅,還要翻翻舊帳,看看何家在賣田的簿子裏麵,貪吃了多少百姓的血汗錢。
候選人推薦著,何家送煙,見人一包,劉家發油,每戶一桶。甚至承諾選舉成功每戶一袋大米,何家仗著財大氣粗,劉家靠著人多勢眾,競爭進入相持階段,劉家一封千人簽名的舉報信.送到縣鄉兩級紀委,要求立即封存官田村帳戶、查處何家貪汙土地款、侵呑集體財產的請願書.